《沧浪》月云霜曙

48、47

　　四十七

　　素还真回到别苑，他很困，却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眼见着天色大亮，索性起了身。叶小钗也去休息了，他就没有叫人，独自走在花园里，思忖这两日发生的事。事情明明照他的心意在进行，青阳子虽然逃脱，他与无衣师尹之间亦不可能再存信任，算是了了一件心事，再之后便看无衣师尹如何配合吞佛……

　　青阳子结局已定，无衣师尹虽势大，毕竟是文臣，手上没有兵权，亦不足为虑。

　　素还真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安心，可是心头却乱糟糟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无法舒解。他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却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办法，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第一次杀人，刀剑刺入□□时的阻力磨得人心慌。或许这是必经的过程，但素还真却隐隐感觉到，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方法来解决他与青阳子之间的这种困境，可是他静不下心来去思考，他眼睛里只能看到一片满满的血红色，难以抹去。

　　五个月后，边关突然传来急报，青阳子在巡边的时候发生了意外，遭遇到吞佛前来偷袭的大军，小队人马无法抵抗，被围在一座小山丘上，进退无门。援军来得晚了，只来得及给他们收尸。

　　素还真一边听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来报信的人：“青阳子的尸体呢？他既以身殉国，自当给予厚葬。”

　　报信的人不敢抬头，却觉得在他的注视下身上发冷，颤颤巍巍地说：“将军的遗体没有找到。”

　　“嗯？”

　　“将军带出去三十二人，只找到三十一具遗体。”

　　素还真皱眉：“还少一具，谁的？”

　　“一羽赐命。”

　　听到这个名字，素还真十分错愕，他望了一眼叶小钗。一羽赐命乃是无衣师尹的爱徒，亦是天羽卫的统领，当初无衣师尹派了两名弟子去边关，他便是其中之一。

　　无衣师尹在搞什么鬼？

　　素还真感到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把人打发走，便叫叶小钗去把无衣师尹带来。他等了一个时辰，叶小钗却是独自回来，一问，已经人去楼空。

　　素还真当时正在书房看书，听了叶小钗的报告，一时不能自制，将桌上用具悉数扫到地上，咬牙切齿道：“无、衣、师、尹！”叶小钗被他吓了一跳，只见素还真阴沉着一张脸，神色十分阴郁。过了片刻，素还真冷静下来，他闭了闭眼，坐回椅子里。

　　“发告示，无衣师尹私通外敌，残害忠良，致使我国无数将士白白牺牲，又欲加害青阳子，幸未得逞，如今事迹败露，已经畏罪潜逃，全国通缉。青阳子于国有功，加封一等公，现遭奸人所害，受伤下落不明，若有能提供下落者，重赏。”

　　素还真说完，揉了揉眉心：“下去办吧。”叶小钗正要走，又被素还真叫住：“看紧旋玑子，其他人都没关系，一定把他留下。”

　　叶小钗领命而去。素还真疲倦地闭上眼睛，他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只觉得头痛得快要爆炸了。素还真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他用力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楚，挣扎间睁开眼，只看到叶小钗担心地在一旁看着他。素还真伸手去揉按太阳穴：“怎么了？”叶小钗接过他的动作，问：要不还是让慕少艾来看看吧。

　　“不必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素还真说：“让他好好呆家里，最近不要出门，有什么事安排下人去办就好了。”

　　——你怕青阳子暗中回京？

　　“吾怕他不回来。”青阳子若是回来，他反而能够安心，这样不知那人是死是活，天涯海角不知身在何处，更让他担惊受怕。

　　叶小钗不再劝，坐在素还真身边，让他能够更舒服地趴在自己腿上。他轻轻地为素还真按摩，素还真终于又渐渐睡去，这一回他没做什么梦，梦里一片荒凉冷清。

　　三个月过去，青阳子仍是没有消息，无衣师尹也同样。因青阳子受袭而有所不稳的形势也渐渐冷却下来，似乎他的生死已成定局，众人更关心的是朝廷进来的走向。青阳子的丧事一直没办，此时也提上议程，素续缘派人来问要怎么办，素还真没耐性继续听，把人轰了出去。素续缘没有其他办法，请了莫召奴回来。

　　莫召奴要了礼部预置的流程，一项项念给素还真听，素还真根本听不下去，他看着莫召奴问：“你觉得他死了？”

　　“毕竟相识一场，留一条活路吧。”

　　素还真眼前一亮：“他来找过你！”

　　莫召奴叹了口气：“他知道你要杀他，怎有可能自投罗网？”素还真的眼神又黯了下去。

　　“想来你也没什么心思弄这个，交给礼部处置吧。”

　　素还真点了点头。

　　青阳子的遗体一直没找到，于是只立了衣冠冢。丧礼的等级很高，追封亲王，文武百官送行，又因他没有子嗣，素续缘力排众议为他守灵。素还真在丧礼上出现了一会，只看了一阵子便看不下去，被叶小钗扶回了宫。

　　回去素还真就病倒了，他身体一向很好，此次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反反复复许久没有起色。叶小钗说要让慕少艾回来看看，也被素还真拒绝了。甚至有一回慕少艾都到了宫门口，还被拦在外面。慕少艾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素还真始终不肯见他，只好无奈离去。

　　待到素还真恢复，已到了秋初，距离他最后一次见青阳子已过去将近一年。素还真以为青阳子若是还活着，定然会回来，可是一直没有等到。其实也不意外，自己那样对他，他已岂会再回来送死？而素还真也一次都没有梦到过青阳子。

　　或许，真的就这样了吧。素还真想，无论他是死是活，那个与他一同度过了童年与少年时光的青阳子已经死了，那个曾纵横沙场手握重权的青阳子也死了，而那个与他耳鬓厮磨、说尽了他能想到的甜言蜜语的那个青阳子，至少……还活着。

　　他不再催促叶小钗去寻找青阳子，也不再寻找无衣师尹，素还真想，至少自己还是该活得像个样子。

　　边关渐渐安静下来，吞佛被阎魔招揽，做了他的先锋，此时与天魔的势力为争夺异度魔国最后的统治权而拼得你死我活。旋玑子继任了青阳子之职，但是权力压缩了不少，已不复当年青阳子的盛景，这几年军中提拔起来的年轻将士也渐渐能独当一面，分去了他手下不少兵权。

　　旋玑子是青阳子一手提拔的心腹，素还真原还担心他不肯为己所用，后来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毕竟他还是琉璃国的子民。素还真重视他是因为他手上有最重要的青阳子留在天魔势力中的资源，在他交出之后，素还真也放松了监视，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素还真也不再特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偶尔也会出席一些大型的场合，他有时候去祠堂见到佛剑分说，会想起一页书，想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可是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觉得很平静，可是偶尔会觉得有点寂寞。

　　又过了两年，素还真想起似乎还有个慕少艾，派人去找他，却被告知早已人去楼空了。素还真有点发愣，他并不是惊讶慕少艾走了，可是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素还真觉得这样不应该。素还真突然想到，他除了素续缘，还有个孩子，一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慕少艾带走了。

　　素还真觉得这样不应该，可是真要他提起什么精神再去寻找，他又觉得懒惫，时日过了便也罢了。

　　时间一长，素还真觉得要时常打起精神见那些已经与他无关的人实在无聊，便又搬回了郊外的别苑，打算过些清静日子。

　　这一天，素还真午睡醒来，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叶小钗，也不知怎么想的，伸出手把人推醒，叶小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他：怎么了？

　　素还真趴到他的身上：“你从来不碰吾。”

　　“嗯？”叶小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却见素还真突然伏下身吻住了他，叶小钗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时不能作出任何反应。素还真将舌头伸进叶小钗嘴里搅动，叶小钗不由发出“唔”地一声，此时才回过神，握住素还真的肩将他推开。

　　素还真退开一点，将下巴搁在叶小钗颈窝，去咬他耳朵，手则在他的胸膛摸索，伸进他的里衣里。

　　叶小钗脸上发红，抓紧素还真的手阻止他，又听素还真在他耳边说：“要了吾吧……”

　　叶小钗只觉得呼吸一顿，素还真的手已经顺着下腹摸了下去。他发了力，一把将素还真推开，连滚带爬地躲下床，正打算走，却发现自己衣服带子被素还真担撰在手里，他去扯，素还真却不肯松手。

　　素还真趴在床上，将脸埋进被子里，死死握着带子不肯松手。叶小钗不知所措，却又见素还真抬起头：“你想走？”

　　素还真这问话有点异常，叶小钗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素还真松开手上的衣带，将手背捂在眼上：“吾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好像有点不安，松开手看着叶小钗，又问：“你不会离开对不对？”

　　这一回叶小钗没有犹豫，肯定地点了点头。

　　“真好……”素还真对他笑了笑，但是叶小钗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些酸，又觉得他这样子实在不对劲，可又偏偏的找不出哪里不对劲。

　　“吾以后不会了……抱歉。”素还真向他道歉，叶小钗坐回床边，素还真向他靠了过来，叶小钗有点胆颤心惊，可是素还真窝在他怀里又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了，他放下了心。

　　“叶小钗……吾想见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