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月云霜曙

38、37

　　三十七

　　无衣师尹回府之后，仔细回忆了素还真与自己说的话，他想，那句话若是真的问出口，会得到怎样的答复呢？其实不管是怎样的答复，素还真该做的事也会做，丝毫不会手软，就像他对青阳子一样。

　　无衣师尹对这一点毫不怀疑，亦毫无怨言。处在当处的位置，做该做的事，这便是对的。

　　他想了想，把撒手慈悲叫来，撒手慈悲即将远赴边疆，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亦是能够完成这件事的唯一人选。无衣师尹闭上了眼睛，他自问，这般做法，若是素还真知道会怎样？

　　撒手慈悲无声无息站在无衣师尹面前，见他一脸疲倦，便没有说话。无衣师尹叫他：“撒儿……”

　　“师尹有何吩咐？”

　　无衣师尹睁开眼，眼中不见挣扎，却有温和笑意：“你们即将启程，有几件事吾需向你交待。”

　　“请师尹吩咐。”

　　无衣师尹略作沉默，道：“你们此次去边关，明面上是助青阳子抵御外敌，实际吾的目的你可知道？”

　　“学生清楚。”

　　满意地点了点头，无衣师尹道：“这些事吾未曾交待，你们心里也该有些思量。收集情报，限制青阳子的势力进一步扩张这只是第一层目的，第二层目的，吾要你暗地里向青陽子示好。”

　　听到他这指示，撒手慈悲有些疑惑，这半年来，他们与青阳子的势力多有冲突，师尹这样吩咐岂不奇怪？无衣师尹看出他的疑惑，又道：“吾知你有疑问，不过你只需照吾吩咐行事便可。除第二层目的之外，你还有第三层任务——便是尽力损耗青阳子的实力。”

　　“这……”撒手慈悲犹豫了一下，道：“这样……或许会影响边关战局。”

　　“不错。”无衣师尹承认。

　　“学生不明白……师尹既然要克制青阳子的势力，为何又要这般曲折地向青阳子示好？师尹既要暗地里与青阳子联合，为何又要损耗青阳子实力？这样岂不矛盾？”

　　“吾这是为你我谋求退路……只有青阳子足够弱小，才会同意合作。不过此事你此时不必知道太多，将来师尹自然会告诉你。”

　　“是。”

　　“此事只有你知道，不可告知第三者。”无衣师尹吩咐。

　　“连一羽赐命也不可吗？”撒手慈悲这般问，并不是因为他与一羽赐命交情好，而是无衣师尹向来对一羽赐命格外青眼，引得撒手慈悲十分嫉妒，是以格外问一句。无衣师尹岂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心里暗笑，道：“羽儿为人太过耿直，并不适合这种任务。吾把任务交给你，是因为你行事机警灵活，不拘于常理。青阳子身边必然有人监视，以吾估算，风随行的可能性最大。此人剑术迅疾非凡，身法诡谲难测，你务必小心。”

　　“师尹不如直言学生狡滑奸诈，不择手段，学生听得懂。”

　　无衣师尹失笑：“你啊……你与羽儿风格迥异，却都是为师最重视的弟子，实在勿须如斤斤计较于排名啊。”

　　“因为学生只想做师尹心里的第一，不想做二分之一啊。”撒手慈悲说得理直气壮，无衣师尹无奈道：“放过你的师尹吧。”

　　素还真醒了之后，素续缘来探望他。素还真这事没特意瞒他，但也没跟他说，只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传不进他耳朵里。他听说两日前国师曾把素还真叫去训斥，没料到这么严重。素还真精神不太好，躺在床上休养，素续缘盯着他吃了些东西，一边与他聊天。

　　“吾去看了那孩子，果真与爹亲长得像，实在可爱。”

　　“是吗？”素还真神色冷淡，他只看过那孩子一眼，眉眼间似乎的确像他。

　　“听说父亲还没抱过那孩子，还是介意他的身世？”

　　“毕竟是魔人之子。”

　　“稚子无辜。”素续缘这样劝道，却见素还真扭过了脸去。素还真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何况那个孩子还是他所出？但是一想到那是弃天帝的孩子，他就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恐惧，似乎那人还未离去，他一直还在某处看着自己。

　　素续缘见他不想听，不由叹了口气，问：“那爹亲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孩儿？”

　　“他自然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你若宽宏，就将他早早外放做个王爷，或是要如何，都随你的意，吾不干涉。”

　　素续缘沉默了好一会，道：“这是吾之小弟，吾自然会好好疼惜。”

　　素还真嗯了一声，他不愿再提此事，素续缘也不好再说，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素续缘离去。素还真把叶小钗叫了来，问：“如何？”

　　只见叶小钗摇了摇头，素还真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个孩子并非圣魔元胎，这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叶小钗问他打算如何，素还真也很为难，若那孩子是圣魔元胎，倒是好办了，狠一狠心，除去一了百了，可既然不是，该如何处置他尚无打算。他对素续缘所说虽也是一种方法，可是想到把那孩子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又十分不安。

　　正在犹豫间，一页书又派了人来，说要见他。素还真听了久久不语，咬了咬牙，对叶小钗说：“你带着孩子与吾同去。”叶小钗按住素还真的肩膀摇头，他才生产完，身体尚虚弱，如何面对一页书？尤其，一页书若知素还真欺骗他，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事终究要解决，拖是拖不了的，就算吾不去见他，难道他不会到吾宫里来？到那时，恐怕更难面对他之盛怒……”素还真苦笑：“如此，还不如遂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