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月云霜曙

37、36

　　三十六

　　生产持续了两天，素还真数度虚脱，最终还是被救了下来。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他便支持不住昏了过去，慕少艾将孩子抱来看，那孩子脸虽然皱成红红的一团，也看得出眉目十分像素还真。他给素还真止了血，让人把房间里打理一下，素还真睡得太沉，慕少艾将他抱起让人换床单的时候也没有醒。

　　慕少艾将他放回原处，又看了几眼，才留他好好休息，自己则出去呼吸口新鲜空气。叶小钗在外面逗孩子，孩子已经洗过了，看着的确像素还真，慕少艾伸出食指摸了摸他的小脸，都怕把皮肤蹭破了。

　　“真可爱。”慕少艾说：“老人家最受不了这种小东西，看起来这么娇小柔弱，碰一下都怕碰坏了。这孩子早产，先天不足，让乳母抱屋里别见太多人。”

　　叶小钗点了点头，把孩子递给乳母。

　　一时松懈下来，慕少艾也觉得累，他摸了摸后腰想找烟管，没有找到，才想起之前逗鸟的时候见素还真被抱回来惊得不知扔哪了。叶小钗看到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找什么，出去片刻，把慕少艾的烟管找了回来，慕少艾哈哈一笑，说：“难怪素还真喜欢你。”接过烟管，叭嗒叭嗒抽起来。

　　抽了几口烟，慕少艾的精神似乎要好一些，他把烟管拿在心里玩：“这孩子生下来，老人家也就得回去了。”他看了一眼叶小钗，不必叶小钗再去找纸笔也能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吾自然会将上皇的身体调理好再走。”只是，再之后，也真的没有什么理由了。

　　也罢，他现在跟素还真相处得也不过就是泛泛，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慕少艾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拍了拍叶小钗的肩膀：“老人家要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去吧，吾两日没睡，你又何尝睡过。”说着走了。叶小钗心想现在的确没什么事，也跟着回去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叶小钗回来当值，得知素还真还没醒，有点担心地把慕少艾拉起来。慕少艾打着哈欠看了几眼，说没事，就是睡着了而已，叶小钗才稍微放下心来。

　　吃午饭的时候，素还真终于醒了，吃了两口粥垫了下胃，说要看孩子。叶小钗不准，逼着他把粥吃完才准看。慕少艾暗笑，心说果然一物降一物，素还真不讲理起来也只有叶小钗压得住。素还真喝完粥，叶小钗又喂了碗鸡汤才叫人把孩子抱来。

　　叶小钗抱着婴儿远远地给素还真看，素还真不满：“抱近点，吾看清楚些。”叶小钗居然有几分迟疑，但终究还是抱近了一点。素还真伸出手拨开档住他视线的襁褓，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婴儿。

　　此时变故突生，只听素还真惨叫一声，用力抓起襁褓一只手将之拎了起来。叶小钗见状赶紧去拦，却见素还真手一松，将孩子往地上摔去。叶小钗眼明手快，手一捞，将孩子抱住，立刻站得离素还真远远的，警惕地看着他。慕少艾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听素还真指着叶小钗怀中的婴儿怒吼：“杀了他，杀了他！”

　　叶小钗又退了两步，素还真激动得从床上坐起来就要下床，慕少艾赶紧上前阻止：“上皇！”素还真此时似乎失去了理智，一下子挥开走近的慕少艾，自己下了床。可是他此时身体虚弱，甫一下床双腿一软已经跪在地上。

　　叶小钗见状，把孩子交给一旁已经吓傻了的乳母，让她带下去小心喂养，然后走至床边，将素还真抱起放回床上。

　　“叶小钗，杀了他！杀了他！”素还真重复这句话，神态已近疯狂：“那是弃天帝的孩子！”然而叶小钗只是皱紧眉，扶住素还真的肩将他死死地按在枕头上。渐渐地，素还真积聚不多的力气耗尽，终于平静下来。只见他蜷起身体，躺向墙壁一侧，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叶小钗见状，伏下身，将素还真的肩膀抱住。

　　“他还没有死……他还活着……”素还真喃喃自语，他抱住自己，害怕地浑身颤抖，慕少艾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好一会，素还真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叶小钗松开手，看他已经睡着，为他拭去满脸的泪水，才叹了口气站起来，拉着不知所措的慕少艾离开。

　　慕少艾回过神来，他跟着叶小钗去小皇子的房间，叶小钗挥退了其他人，将孩子抱起来。他将婴儿一支胳膊拉出来，一道剑气突然在手臂上划下血痕，慕少艾惊叫一声：“你要干什么！”

　　他冲过去就想把孩子抢回来，可是叶小钗一只手拦住了他。此时本来熟睡的孩子惊醒过来，开始哇哇大哭。叶小钗不为所动地观察了一会，发现血痕并没有很快收敛的现象，于是放下拦着慕少艾的手臂，将孩子交给了他。慕少艾紧紧抱住婴儿，将之搂在怀里哄他，想起了素还真刚刚说的话，远离叶小钗几步：“你不是真的要杀他吧？”

　　叶小钗摇了摇头。可是慕少艾仍然不放心，将孩子紧紧抱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素还真看到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激动？他不是早就知道这孩子是弃天帝的吗？”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叶小钗的解答，叶小钗只是看着孩子，半晌没有动静。

　　婴孩还在哭泣，他如此柔弱可爱，可是，在叶小钗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一线若有若无的魔气缠绕着他伸出来的手臂，那是弃天帝的魔气，虽然很淡，也绝不可能认错。

　　慕少艾怕婴儿冷着，将他的手小心地再度塞回襁褓之中，他心里很乱，渐渐生出一个猜测：“素还真是不是以为这个孩子是苍的？……吾思来想去，唯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素还真的态度。”他想起第一面见到素还真时，那时，苍正素还真的寝宫，他躲在屏风后面听他为素还真诊治。以苍的身份，无论如何这样做都很不合时宜，可苍若是素还真的情人，他的作法就有理由了。

　　当时，素还真不信自己怀了孩儿，亦是苍出面阻止他发怒，还是他……交待自己要好生照顾素还真。

　　慕少艾当时曾有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只觉得他们感情太好。此时想起，再联系素还真对青阳子和对自己的态度，慕少艾不由怀疑——素还真只是拿自己当成掩人耳目的工具吗？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

　　慕少艾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叶小钗，似乎要从他那寻得答案。

　　——现在抽身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