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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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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旬,春光无限。
铁凤戏班办得风风火火,时西倾注心血编排的新剧《鸾凤游云》不出所料反响大好,戏班每日都是人满为患。安北有一半的功劳,几乎成了半个班主,帮着时西上下打点。见到重振戏班的第一步成效丰硕,风生水起,自然更加卖力,天天抽时间候在戏班里。
这日午后,安北回粮庄巡查,其他人也都散去一边练功。时□□坐在戏班里,心情有些阴郁。
今日早上起床的时候,端城已经不在身边了,望着空空荡荡的一半枕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临走之前小温来伺候着收拾早餐的碗碟,一脸神秘地告诉时西,早上端城是板着脸出去的,像个黑面煞神似的,吓得所有人见他都躲着走。
时西心里疑惑,却也只是轻轻应了声,就赶紧到戏班来了。带着下面的小戏子开腔练功忙碌了一上午,吃过午饭终于闲下来,他才想起这件事。早上没见到端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个头绪,渐渐的,心上就积满了乌云。
正想着,从后台突然走出来一个模样伶俐的小戏子,见了时西,便立刻笑道:“时西哥,没去院子里喝茶吗?昨天安北哥带来的春茗茶,刚才他们分着在厨房里煮了,现在正在院子里抢呢。”
“茶?”时西眉毛一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嗯,时西哥你也去尝尝吧。”
“啊!”时西突然一声惊叫,终于想到端城为什么在生气了。
昨天夜里两人在床上并排躺着的时候,端城好像是说过,今天庄童夫妻想请他在镇中新开的那家茶楼饮茶,算是很久没有探亲回娘家的补偿。端城想让时西陪他去,所以要他早些起来准备。
然后呢?
时西奋力地回想,但记忆仍是卡在端城说“早点起床准备”的那一点,再往后……周公就召唤了他去。没有回答他,还忘了这件事,端城一定很郁闷,郁闷了一晚上,所以一大早就生着闷气跑了!
搞什么啊,只要叫醒他,再说一次,他绝对会乐颠颠地跟着去的啊。时西暗自在心中诽腹一阵,抬起眼来冲着小戏子一笑:“后院的茶我不喝了,现在有别家的茶等着我呢,我若再不赶紧过去,不知道他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去。”
“他?”小戏子一脸茫然。
然而时西没有再解释,已经起身抚平衣褶,冲出了戏班大门。
奔至茶楼时已看到端城肚子坐在床边的独间里等人了,一捧茶摆在手边,冒着腾腾的热气。端城眼望窗外,面色平静如水,不起涟漪。
听到脚步声,端城缓缓转过脸来,见是时西立刻换上一脸惊讶。
“你还真的来了。”
时西笑意盈盈,自顾自地拉出桌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才端起端城手边的茶大饮一口:“跑着过来的,还以为赶不上了呢。”
“没事,庄童他们还没来。”端城眼中浮起一层温柔,仿佛夜下一汪深水,映着细碎粼粼星光,“慢点喝,别呛到了。”
时西含糊地应了一声,这时小二才跟了进来,时西点了茶,两人才随意闲聊起来。
窗外忽然一阵热闹的喧嘈声,二人齐齐朝窗外看去,发现是两排敲锣打鼓开道的喽啰,路上人马都被散到两边,互相侧头切耳地讨论着。
“这时谁啊,出门还开道。”时西疑惑地问了一句。偏僻小城里嫌少有什么大人物,偶尔有一个,自是新鲜。
端城静静凝了一会儿,转过眼来笑道:“我想起来了,前阵子传言京师张珉小侯爷下县巡查,果然是真的。”
正队的车马跟了上来,阵仗不算太大,却也足够大气。两排白马并身领着,墨青绢绣的帐轿夹在中间,跟着三对侍僮,近旁几个高高大大的贴身护卫列得整整齐齐。
时西望着窗外景象,忽地一下想起且牛来了,且牛喜欢热闹,不知道若是他在这儿,会有多开心。
“你们来了。”端城突然站起来。
时西惊觉,也跟着站起来,转而看去才发现桌边多了两个人。
庄童和她的郎君相依而笑:“端城哥。”
看到时西,郎君疑惑地拉了拉庄童,小声询问:“这位是?”
“时西。”庄童轻声介绍,觉得不够,又补了句,“时西哥。”
郎君礼貌地笑,跟着庄童叫了句:“时西哥。”
时西点头,打过招呼以后几人落座,窗外一片喧闹已归于平静。
庄童望向时西,一双眸子如涟潋秋水,像只是见了个故人般笑道:“不知时西哥何时回来的,我嫁出去不多时日就见你与端城哥出双入对,真是成了端城哥一桩心愿。”
“我回来也不过两个月。”时西也笑,端城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抬起眼来,正看到端城对着他得意一笑。
“还住在鸾凤阁里?”庄童呷一口茶接着问。
“嗯。”
“果然。”庄童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端城哥专门留着鸾凤阁命人日日打扫,就盼着有朝一日你回来能住。”
端城被说得脸上一红,佯装生气:“庄童,你嫁出去这么久,是有了夫君撑腰么,不说说自己如何,反还敢开我们玩笑。”
时西立刻附和。
一直坐在庄童身边默不作语的少年郎君这才发话道:“舅哥放心,童童在家中一切都好,全家上下都视她为珍宝。”
“你别夸,我听她自己说。”端城伸手阻止,脸上浮起调笑之意。
“他可没胡说,对我可真的是极好。”庄童与郎君对视一眼,脉脉含情隐露爱意。
“我猜也是对你极好,不然你怎么能忘了回娘家看看大夫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可是让她体会到了。”
“哎!”庄童被指责得气急,忙加大了嗓音,“我是进了门就想问的,被打了岔子一直没问出口,大夫人好吗?我为她寻了些山核桃的佛珠,是前山寺方丈开过光的,过些时候我再带着去看她。”
“大夫人还好,都有力气骂你白眼狼。”端城与庄童亲近,说话也毫不客气,笑骂道。
“我白眼狼?”庄童佯装震怒,嘟着嘴气鼓鼓对郎君道:“既然说我是白眼狼,那东西咱们也不用给他了,你可收着,别取出来啊。”
郎君宽容一笑,温柔地望着庄童安慰:“舅哥跟你开玩笑,别这么小气,这东西咱们一片心意备了这么久,不送多可惜。”
“什么好东西啊?”时西好奇,忍不住在埋头喝茶吃点心中抽空抬头问道。
“时西哥,是童童和我为车队揽下的生意,等车队一回来,货就可以脱手。为了这个,童童一直忙了两个月。”郎君饮了口茶,赞许地看了一眼庄童,满含笑意,“童童本事厉害,也为我帮了不少忙,又乖巧孝顺。我真是好运,才娶了天下最好的娘子。”
“别瞎说,多让人笑话。”庄童被说得羞涩,脸上一团红霞可爱至极。
“没瞎说。”郎君一脸无辜,“你的能力,我都佩服呢。有你为我把持家中,为我省了不少心思呢”
“可你真在瞎说,庄童是我表妹,我还不知道她么,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端城不服气地瞥了庄童一眼,心道我的时西才是天下最好的娘子。
“阿嚏。”时西急忙捂住口鼻,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感冒了?”庄童疑惑。
“不知道。”时西摇摇头,眼角余光看到端城正看着自己,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精光,笑意邪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却看得人一哆嗦。时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从后脊上冒出寒气。
“你手上有冷汗,害怕什么呢?”端城突然探着身子凑过来在时西耳根吹起低语,见时西吓得身子一僵,才满意地勾着嘴角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