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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六卷(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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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西坐在莲池边无聊弄水,突然有人急急地唤着他的名字跑过来,跑近一看,竟是鸾凤阁的丫环小元。
小元不顾少女的模样粗粗地喘着气,看样子是找了他很久了。她拍着胸口喘匀了气,道:“时西少爷,有人找您,说是铁凤戏班来的,就在大厅里等着呢!”
铁凤戏班?
时西觉得不对劲,急忙朝大厅的方向跑去。
到了大厅,时西远远一看,是凝非,穿着一袭素白长衣,翩翩而立。许久不见凝非了,时西心上涌过一丝温暖,在戏班时他一直是把凝非当做长辈看的,也处处受他照顾,现在在顾家受了委屈,自然是想赶紧到凝非身边寻求一丝抚慰。
想到这里,时西加紧脚步,十几步走到凝非面前。走近了才发现,此时凝非面容憔悴,虽是穿着一件白衣,肩臂上却还绑了凶煞的黑色布条。
原来这是孝衣!有丧事?是怎么回事?
时西带着一头疑问焦急地抓住了凝非的手:“凝非,你怎么这身打扮……发生了什么?”
“时西,你先冷静一下。”凝非见了时西却丝毫不见兴奋地样子,将时西按到椅子上,凝重地说道,“班主他,过世了。”
“什么!”时西只觉得仿佛一道雷从他的天灵盖劈了下来,无情地将他击得粉碎。仔细想想,昨夜在陶宁楼偷听到的话里,那些复杂的意味,他好像又懂了一些。
“怪不得……怪不得安北哥会那么问……”时西无力地呢喃着,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眼泪就已经涌了下来。
“班主以前就坐下了病,这次复发,他已是撑到了极限。临了前他将戏班托付给我,要我把暖秋台给搭完。他还说他放心不下你,戏班里的孩子,班主他其实都是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的,虽然严厉,但每个人他都是舍不得的啊。”凝非已经哭过无数次,再哭不出眼泪来了,他的唇都失了色,无力地抚着时西的头,“所以我想这段时间把你接去戏班,先把班主的头七过了,把暖秋台搭了。到时候你再想到顾家来,我再送你来。我不想戏班就这么散了,班主走后,我会重新撑起来的。”
凝非替时西拂去泪水,轻声道:“当然,你跟我去不去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勉强你。想跟我回戏班吗?”
时西重重点头。
原来,昨天夜里他如果没有进陶宁楼,而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看见戏班里白布笼罩,披麻戴孝,哭丧一片的场面了。
“班主是几时走的?”时西定了定情绪,抬起头问道。
“两天前,午饭时突然发作,不到半个时辰就咽气了……”凝非很不愿回忆当时那个场面。
“今晚我就搬回去,为班主守灵。今后铁凤戏班,赶我走我也不会再离开了。”时西用手指轻轻抚了抚腰间的玉佩,恍惚地说。
是夜。
如时西所料,端城还是没有来。时西等了一会,觉得不安,便叫小温去端城房间找他,说叫他来鸾凤阁,时西有话要对他说。
小温去了,时西有点忐忑,不知准备好的一番说辞是否能够骗过他。
端城果然很快就来了,看见时西正收拾行李,便冷声问:“你叫我来就是要跟我说你要走吗?”
时西闻声放下手中忙碌的东西转过头来笑得千娇百媚:“不,我是叫你来给我算钱结账的。”
“结账?”端城双手环胸,准备听他解释。
“是啊,您不是想要翻脸不认人吧,床上躺完了,就想穿衣服走人?”时西故意发出了□□的笑声,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令人讨厌一些。
“原来你是为了钱。”端城望着眼前越发陌生的脸,不知该唾弃还是该伤心,时西怎么可以是这种人,为了钱才靠近自己,那和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
“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别忘了我就是靠这个吃饭养活自己的,谁那么高尚,真能为了爱不顾一切么?”
“你值多少钱?”端城冷笑道。
“你看呢?”时西笑了笑,“看着给吧,我不讹你。”
端城厉色压了压火气,从袖兜里掏出一张钱票:“不管你多少钱,我包了。”
时西咬牙:“你还没听懂吗?我不喜欢你,结完帐就散,一夜风流的是你没听说过吗?我陪了你这么久,也该够了吧,你不腻我也腻了!”
端城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这样的话,竟然从时西口中说出,叫他怎么接受。唯一的办法是,堵住他的嘴。
端城一把将时西扯入怀里,霸道地钳住他的头,唇狠狠地猛然下压,紧紧将时西的唇封闭。
啪!
一声脆响。端城惊诧地松手,解放时西血红的唇瓣,却见面前的时西满眼挑衅地看着自己。时西的眸中仿佛闪烁着骄傲的光亮,鲜艳得像是一只美丽的祭品。
地面上那冰凉的玉体被摔得四分五裂,一层细碎的玉沫四散升起,正像是此时他们之间的硝烟。
“时西,你把玉碎了……”端城心疼地望着神色复杂难辨的时西,眼中充满失望。
“端城少爷,我可以走了么?”时西即使心里是痛着的,却也坚持着面不改色。
“滚吧!”端城不可遏止地推开面前的时西,痛苦地将无力的身体支撑在桌沿上,“拿上钱,我放你走!”
他真的伤心了,他专门为时西打造的玉佩,时西就这么看轻,仅仅是因为他带着抑制不住爱意的谎言和欺骗就随随便便摔在地上。
就好像,时西此时轻蔑的眼光一样,将他对时西的爱变得轻贱。
时西看着这样的端城,心里隐隐有些不忍,却也只能默默收拾好行李,假装不去看他。
时西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时候,端城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望着别的方向。待时西不留一句话,也不回头流连哪怕一眼,无情地离开房间后,他展开手,指甲嵌入肉里的地方,粘稠的血液淌了出来,蔓了一手,从指缝中滴下,渗透浸染了青白的衣襟。
不断涌出的血像是代替了他的眼泪一般无声地流着,他不能流泪,他是高高在上的端城少爷,他必须强大。可是喉咙好干,第一次为了一个人有了这样的感觉,想要放声哭泣的感觉……自嘲地苦涩一笑,他默默起身走到时西的床边,轻柔地将脸埋在他的被中,嗅着被上残留时西身上独有的好闻气味。
端城沉浸在这样温柔的舒适里,渐渐睡了过去。在迷梦中,痴痴呢喃时西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