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浮生》舟汜

9、第 9 章

　　第三夜。
　　似乎是什么喜庆的日子。乡邻间十分热闹。
　　唐铭坐在木桌的一侧，等着开饭。
　　他的对面是男孩，兴奋的神情表露于外，但一抬头看见自己身边，就又有一丝气愤窜上面孔。
　　坐在唐铭身边的是个男人，出于某种畏惧心理，唐铭不敢抬头直面男人的脸，只有目光在桌上游移，不经意间瞥见男人如玉的手，骨节分明。
　　村妇打扮的人终于端了菜来，边摆边招呼：“阿炎和小唐可不要见外啊，尽管吃，要吃啥夹啥！”
　　“怎么会客气呢？嫂子的手艺可不是谁都比得上的。”男人答道。
　　村妇似乎有些尴尬，急忙转了个话题，对男孩说：“阿平！你这是在等吃么？还不快来帮忙！？”
　　男孩也急忙从凳子上跳下，应到：“来啦来啦！”
　　饭桌上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唐铭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嗤笑。

　　唐晋在挽云城逗留了三天，无所事事，一点没有去找玉的样子。然后在第四天凌晨，忽然消失。

　　第七夜。
　　唐铭站在门外，听屋里传来阵阵哭声。男人从屋子里出来，也在他身边的墙上一靠。笑问：“怎么，不去安慰安慰他？”
　　唐铭模糊地喊了一声“爹”，然后摇了摇头。
　　不多会儿，屋子里的人逐次出来了，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哀痛。反观身边的男人，甚至连伪善的面具都没有带一个，淡淡的笑容格外刺眼。周围人看见了，但都没有指责，他们知道这件事理所当然。
　　男孩和一个中年人一起出来了，泪痕还未曾消失，眼眶红的像兔子。
　　中年人拍拍他的肩膀：“孩子，你愿意跟我走么？”
　　男孩看他。
　　他又说：“会有人教你武功，然后没人在能欺负你······和你重要的人。”

　　男孩的娘是被催债的人逼死的，毫无疑问，男孩憎恨着他嗜赌如命的父亲，丢下烂摊子自己逃走的人。

　　唐铭伸出手拉住了男人的袍角。
　　男孩看见了。
　　有什么在他心中燃烧。
　　“好。”他听见自己说。

　　依然是那只鹰，飞到了男人的肩头。
　　鹰的脚上绑了一封信，似乎是示意男人查看。
　　男人的手轻抚过鹰的羽毛，轻声说：“回去，不要带他来我这里。”
　　那鹰俯下它骄傲的头，像是听得懂人言般的，真的拍拍翅膀飞远了。
　　那人侧过头，风掀起发丝，露出一块狰狞的伤疤。

　　第十八夜。
　　唐铭已经离了小城，开始闯荡自己的人生。
　　他想成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侠，趁他还怀揣着只属于年轻人的雄心壮志。
　　听说书时，他听到了耳熟的名字。
　　“‘神偷’花小李已经被一个年轻人捉到了，在衙门的牢里呆着呢。”
　　“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位英俊潇洒的少侠。”
　　“京少侠出身名门，武艺高强，又生的俊逸非常，不知多少家小姐见了都芳心暗许！”
　　······
　　唐铭听了，只感觉这人讨厌得很，他把好事做尽了，风头出够了，自己怎么办呐！咱一点不差他，也得给我的机会表现啊！

　　苏朔完全联系不上唐晋，连他一向养的鹰也只能在天空盘旋。
　　他的孩子难道就不管了么？
　　思及此，他忽然一拍头：念儿！

　　第二十四夜。
　　唐铭的背后已经湿成一片，心中暗恼自己托大了，才导致了这样一副凄惨下场。
　　靠在他后背上的人力气渐渐不济，唐铭一摸，就沾了满手血。
　　“喂，你可别死。”唐铭压低了声音骂骂咧咧起来，“你不是说要在所有地方超过我的么？”
　　背后的人笑道：“我不是已经超过你了么？通常做前锋的都比后边的厉害。”
　　唐铭从腰间摸出一柄形状怪异的笛子，狠狠道：“活的比我久也算！”
　　刺耳的笛声惊起一片黑鸦！

　　苏朔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随着毒清的越多，念儿反倒越没有生命力。曾经哭声招他厌烦的孩子，现在只剩下了呜咽的力气。
　　他必须重新仔细地诊断一次，这使得他不得不放下唐晋。

　　第二十八夜。
　　八具尸体躺在他的脚下，血色映红了他的指甲。
　　唐铭对着神情难测的人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脸：“怎么样？没想到？”
　　对面的人似乎在犹豫和纠结着，他的剑拔出了一半。同门的尸体在刀身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唐铭继续说：“顺便告诉你吧，不仅和你师父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我，当年，或许你以为我忘了，但其实我没忘，我就是早看出了你的资质，才叫人设计把你骗进她的门派。连你的娘也是······”
　　“锵！”
　　唐铭毫不在意的继续：“你以为为什么你娘对我和我爹的态度那么奇怪？还有三年前那次夜袭······”
　　那人终于被火气冲昏了头脑，开始货真价实地泛起了杀气。
　　“当然是我要削弱你的力量······”
　　他一直以为，唐铭在他半昏迷后发的誓是真的。
　　“······你知道么？我从很久以前——就很讨厌你了！”唐铭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这使他像极了他的父亲。
　　“哧——”
　　是剑，穿过了谁的胸膛，带走了谁的绝望。

　　苏朔咬着牙，脸色发白。
　　念儿的身上的确附有剧毒，但现在他已经把毒解了，正是这一解，才出了问题。
　　毒下附蛊！
　　本身有毒强制蛊虫陷入沉眠，现在，没了剧毒的牵制，这种不知来源的蛊才爆发出来。
　　唐晋带他来解毒，不是救他，而是来要他命的！

　　好个狠心的人······苏朔厌恶的想。
　　撇开心中莫名的感觉，苏朔去鼓捣能牵制住蛊的药，或毒去了。

　　第三十夜。
　　唐铭穿过红艳艳的走廊，推开门走进同样红艳艳的喜房。
　　掀开盖头，美丽的新娘朝着他露出婉约又羞涩的笑容。
　　朴实的乡亲们在门外听了半宿，最后忍不住都红了老脸走了。

　　唐铭看着已经成为他娘子的人安静的睡脸，目光缓缓移到她的小腹处发怔。
　　孩子······如果是女孩就叫唐莲，男孩，就叫唐晋吧。

　　女人怀抱着孩子，伸出手指头弄着他。孩子一扫先前的萎靡，又睁大了他水汪汪的双眼。
　　“咯咯咯~好孩子~我们现在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苏朔对着敞开的窗子，火快把他的理智烧断。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总把他当作一个无关的人撇除在外！
　　还真把自己当没能耐了不成？
　　他回到自己房间，从旧柜子下翻出半截短剑，套上了自制的剑鞘，别在腰间。
　　就算不是无聊地去救人，下下云并山也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