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妻的奋斗史》流单

12、千金难买尔称心【已补齐】

　　“斯容姐姐和穗末姐姐在那儿挡着呢，我跑得快，便寻过来了。”点珠气喘吁吁，口中哈出的白气随着风被掩在雪花里。她偷眼看看我，又犹豫一下，继续开口道：“夫人说离好日子近了，要来看看小姐把东厢房收拾得怎么样了。”

　　“她看了？”王允清收拾好了东西，我松了琮菲的手，接过食盒子起身，点珠过来将食盒子接过去。我替琮菲和羽宁把斗篷上面的帽子戴好，又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见王允清正笨手笨脚地系自己披风的带子，过去帮他系了，却听见身后传来两个小姑子偷笑的声音。

　　“点珠，你先把她们两个送回去再回来。”我想了想，点珠出来应该是没有被注意到的，现在跟我们回去，说不准就会被看出来是去给我们通风报信的。婆婆捉不住我的把柄，杀鸡儆猴，责罚我的陪嫁丫鬟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我虽不愿意将婆婆往这么坏的方面想，却还是不得不小心点。

　　“是，小姐。”点珠打赢得痛快。眼看着她们三个走了，我和王允清才慢慢悠悠往回走。

　　“母亲又来做什么？”王允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我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

　　我故意装作没有听见，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招架婆婆一定会有的刁难。嫁过来这么久，婆婆似乎已经以刁难我为乐了。刚一开始我还会觉得委屈，不过想想，或许这种事情与琮菲那次说跑了嘴的事情有关系。可是那次她的反应那么大，王允清的嘴又特别的严，每次一提到这些就会被他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我尝试了很久都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再加上要忙着张罗着给那个张家二闺女做嫁衣裳腾不出脑子来，渐渐地也就放弃了。不过这次，婆婆应该也找不出什么纰漏来——那东厢房我完全是按着我新房的样式来的，除了里面的我陪嫁来的摆设不一样以外，剩下的东西都差不多，甚至有些用度比我的都好，谅她也挑不出来什么错儿。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会使得婆婆如此刁难自己的儿媳呢？而且琮菲当时脱口而出的“娘亲”而不是“母亲”，这个细节叫我格外留意。难道说婆婆不是王允清和琮菲的母亲？虽说他们姐弟的眉眼与婆婆没有太多相似，不过应该是因为随公公多一些。

　　想不明白我也便不再多想，眼看着离自己的住处越来越近，雪也随风刮得越发紧了。我心里暗暗想着婆婆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挑这种天气向外面折腾，一面示意守着门口的丫鬟打了帘子，自己跟在王允清身后紧了屋子。雨涵焦急地守在大厅里，见我们俩回来便如获大赦一般：“小姐和姑爷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在东厢房坐着吃茶呢，看脸色可是很不好呢。”

　　我的心里面不由得一紧——她定是看那东厢房不满意了吧。可是我是按着我新房的样式布置的，我的新房又是下人们按着她的意思布置的，横竖都是她的意思，怎么会又不行了呢？

　　我心情忐忑地紧紧跟在王允清后面到了东厢房。婆婆正笼着手炉靠在窗边看外面的雪色。听见我们的动静，莲初还特特过去到她身边，回了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她才扭过头看我们。

　　“小谢是不爱喝甜茶么？整个厨房竟找不出一点儿现成的甜茶？”我还以为婆婆不高兴是因为我对东厢房的布置，不想却是因为这等小事。

　　“是媳妇和夫君都不喜过甜的东西，因而厨房没有常备着……想来穗末已经去告诉厨房煮了，马上就能拿过来……”

　　“罢了罢了。”婆婆不耐烦地挥挥手，把手里的暖炉递给莲初，“凉了，你去加点炭回来，允清，你该温书去了，有事儿老身要和小谢交待。”

　　王允清看看我又看看婆婆，犹豫了一下便去了。我也遣退了斯容，东厢房里一下子只剩下我和婆婆两个人。

　　“这没多长时间张家的二闺女就要进门了，你瞧瞧你这收拾的，成个什么样子？”婆婆的手指尖滑过我给她备下的黄杨木的梳妆台，屈起指节敲了敲，扭过头来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不闪躲，直直地对上婆婆那刑讯一般的眼神，缓缓开口：“媳妇以为，二房的用度不能超过媳妇这个正房夫人，所以这梳妆台就没照着媳妇正房那间一样用红木的妆台，婆婆的意思是，应当换一个与媳妇屋子里一样的？”

　　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那一抹惊异只不过是一闪而过，随即又带上了她那一向的睥睨神色。她玩味地挑着嘴角，抱着胳膊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转，连家具的榫卯连接处都恨不得看个清楚。

　　她看她的，我只跟在她身后，偶尔跑个神儿，看看外面缓缓下落的羽毛般的雪片。外面白茫茫一片，遮住了这个庭院中的一切，似乎连宅子里面那点子勾心斗角的险恶都遮住了。还没有来得及重新整理的窗子木框有些走形，裂开的一个小缝吹进来一丝丝沁凉的风，虽然有点刺骨，但却清新。我有些晃了神，伸出手想要拢住那缕风，却听见婆婆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响起：“你呆愣愣地站在那儿，是要做什么？”

　　我连忙收回思绪，定定心神，回话道：“不过是刚刚在外面，有些冻着了，现在脑仁子有些疼，昏昏涨涨地不清楚。”

　　“瞧瞧，大门大户家的小姐就是娇气，怎么能伺候好我们王家的长孙？连个人都伺候不好又怎么好生养？”婆婆鼻子里冷哼一声，把对我的不屑径直倾吐出来，“看看，就叫你帮着收拾个屋子，就收拾成这个样子，真真不知道你除了风花雪月，还知道些什么？！”

　　我心里还回味着刚刚那股风沁凉的感觉，对婆婆的话只是唯唯诺诺，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着。她似乎没有发觉，发泄够了末了饶给我一句“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剩下的叫莲初来收拾”便开始指责我和王允清出去赏雪的事情。

　　“小谢啊，老身来的时候，你和允清不老老实实在屋子里暖和着，又跑到哪里去耍了？”穗末过来敲了门，婆婆放她进来了——原来是送莲子茶来了。

　　穗末走后，我开始解释，虽然知道婆婆一定不想听我有任何辩白：“夫君这几日一直在屋子里闷着读书，媳妇怕他憋坏了；再加上今年雪下得竟是格外的早，美景难得，错过了岂不可惜？所以才和夫君相携出去赏雪……”

　　“你，本该劝他多读书，不为外界变化分心才是。”婆婆喝了口茶，听我如此辩驳，放下茶盏白了我一眼，道，“你倒好，不劝他一心治学，反而还撺掇他出去赏雪？玩物丧志啊！”她坐在床铺上，倚着栏杆，将右手端着的茶盏挪到左手，重重拍了下床板，刺耳非常。

　　我在心里暗暗叹气——兴许这一拍，就拍出这床板也不合她的心意了。我委委屈屈应了，她似乎还想再挑出什么差错来，无奈我还没有收拾完，她再看不出什么。恰好莲初添了炭回来，婆婆再次白我一眼，将茶盏递到我面前。

　　我赶忙接了。她从莲初手里接过那只红铜制的喜鹊登梅花纹的手炉抱在怀里，扶着莲初的手款步向外走。我跟在她身后将她送到屋子门口，喊来斯容和穗末，叫她们去送婆婆一程。我在门口替婆婆系好了羽灰色的驼绒斗篷，门口守着的小丫鬟打起帘子，风挟着大片的雪花一下子刮进来，冷得我一个激灵。婆婆自己腾出手将斗篷裹了裹，抱紧了怀中的手炉。莲初小心翼翼扶着婆婆出了门，我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送着。王允清闻声也出来，我们两个一直将婆婆送到回廊里，婆婆才淡淡地挥挥手，叫我们回去。

　　“母亲/婆婆慢走。”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低着头等婆婆离开，不想婆婆走出去几步，又停住脚步，连头都不回地向我道：“小谢，你们长房厨房煮的莲子茶，当真难喝得要命。”说完不等我回答，迈起步子就走。我就这样被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击得愣在原地。

　　婆婆递给我茶盏的时候我掂了啊，喝下去大半盏之后她却说难喝？我摇摇头——我这个媳妇，当真不知如何才能叫她称心如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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