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桥上没有星星》残旗

3、第三章 他和她一样孤单（上）

　　韩清潇喜欢看书，在学校后操场那片树林里经常可以看见她的身影，每回方佑僷在宿舍见不到人就会来这里寻到她。

　　她总是把这里看作秘密基地，以为除了她再也不会有其他人。

　　所以第一次在这里看见吕晴翔，韩清潇很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彼时正是木樨花开得正旺，满树满树的黄掩盖了那些青翠的叶。香味在空气中暧昧地酝酿，随着阳光的渲染越来越深入，仿佛弥漫的馨香快把韩清潇的每一个细胞灌注得饱饱的，连一点点紧剩的思想的空间都被它无理地占据！男生干净的面庞透着柔和的光亮，几乎完美的线条将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加具有吸引力。修长的手指划过精美的书皮，里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全是笔记，很少有男孩子会把笔记写得那么清楚。

　　一时，韩清潇晃了眼：是怎样的一个男生啊，可以干净得那么一尘不染，可以沉默得如此安谧可亲，可以认真得似斯脱尘离世……

　　她的脸就莫名地红了，象被什么东西灼伤，滚烫着鲜艳。

　　凉嗖嗖的秋风吹寒入项，韩清潇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原本以为坐在树下看书的他的宁静会因此而打破，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唇，却在下一刻发现这对他而言只是多此一举。

　　男生竟是连眉毛也不曾动一下，似乎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页页扉香。

　　她有点沮丧，也感到有点尴尬，扯了扯中山装似的新衣，看了看自己搜集了一个月的废纸换来的红色大头布鞋，自卑让她的脸更如鸡冠一样艳似春花！

　　白衬衣的干净的男孩子树下半卧，手里捧着本书，有蓝天，有白云，还有花香，这一切多像她有一回在报刊亭的杂志上看见的封面啊。

　　她自己觉得她的出现完全就是对眼前的美景的破坏，想走开，但是连自己也道不清为什么，在左脚跨出去一瞬突然止步，也学着少年的样坐在一棵早落光叶的柳树下翻看起书来。

　　农历八月，秋意斓姗，一切的色彩都变得清冷素淡，连日光也额外柔和，撒在身上，轻轻缓缓的。

　　吕晴翔的书很快翻到了最后，没预兆的，脆生生的书页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韩清潇花了半天时间，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甚至无意识地把呼吸都放得很轻，两只大耳朵竖着倾听男孩的翻书声。一旦声音停止，她就从书中抬起头，刚好和吕晴翔的双目撞个正着，她的眼睛闪烁着自己的不安，又红了脸，悠地起身逃离了他的视线，那情景像极了一个偷糖吃的小孩被当场抓住。

　　她一下子就没了勇气去面对他打探的视线，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模样。

　　恍惚中，清潇好似听见一声“喂……”

　　回到宿舍，羞红的脸还在发着烫，韩清潇双手使劲搓着脸，好像这样就可以搓掉那些颜色和温度。想起自己跑掉时的窘迫样子，她哀嚎一声，把脸埋进了秦奶奶做的绣花枕头里，脑袋不停地左蹭右拱，想把方才不好的记忆都蹭掉或者是拱进枕头藏起来。

　　方佑僷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这样的韩清潇，她双手甩了甩，又在屁股上抹了抹，擦去水汽，挽起衣袖一把将韩清潇的脑袋按进更深沉的地方，收回手，说：“你刚不是去后操场看书了吗？书包呢？”

　　韩清潇的背一僵，转过身坐起来，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我忘了……”

　　方佑僷望天，半响道：“该不会被你落在后操场是没有带回来吧？”

　　韩清潇抱着枕头点着脑袋。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推论：“然后那里有人，你不好意思去拿？”

　　韩清潇点头如捣蒜。

　　她眉头一耸，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拿回来？”

　　这回不仅是点头了，韩清潇口里“嗯嗯”有声。

　　“韩清潇！”方佑僷双手叉腰，咬牙切齿道，“你别太过分了啊！你要搞清楚，是你的书包落在外面，不是我的！”

　　韩清潇惊诧地看着发飙的小个子女生，她平时有点丢三落四的毛病，很多时候都是方佑僷帮她取回来的，她都已经养成习惯了，但是今天她为什么不帮她呢，甚至发火了。她歪着头，小心试探道：“你生气了？谁惹了你？”

　　能不能别那么单细胞啊，姐？能不能给她一点正常反应啊，姐？能不能别那么张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啊，姐！

　　方佑僷提到腹腔的气瞬间就被戳了个洞，气瘪不已。

　　她扒着手指头开始算账：“你自己看看，这一个月不到，我帮你拿过几回东西，从钢笔、书本到雨伞、衣裳，林林总总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你还好意思让我继续帮你拿？你说我不该生气吗！？”

　　韩清潇咬了咬唇，皱眉思索了下，嘀嘀咕咕道：“没有八回，还差一回才是八回。”

　　“……”

　　方佑僷瞪眼，浓密的睫毛画了一个圆环，撅着下唇吹了口气，神色纠结地看着她，猛然如同发现了宝藏似的，眼睛贼亮贼亮：“刚刚看到谁了？”

　　韩清潇的脸腾地又红了，吭吭哧哧：“没，没有看到谁。”她侧了下脸，哼唧道，“我谁也没有看到。”

　　“哼哼，是吗？”她挑了挑眉，邪恶地笑笑，说道，“貌似某人思春了哦。”

　　“你别胡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韩清潇有点气恼自己的傻气，连忙把枕头掩住自己的嘴。

　　“哈，哈~”方佑僷仰头怪笑两声，俯视坐着的女孩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兀那女子，速速招来！”

　　她慌忙起身，丢下枕头：“我去拿书包啊。”

　　方佑僷看着贴有“请随手关门”的涂鸦字样的门，拄肘摸着下巴，高深莫测地说道：“果然张老师说的对，‘少女情怀总是诗’，诗里是不会写关门的细节问题的。”

　　韩清潇跑回宿舍时快得跟有人追杀似的，走下宿舍楼时都可以和蜗牛比比谁更慢，比上刑场还要那啥。她慢吞吞挪步到后操场，心里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暗骂自己的粗枝大叶，真的很恨自己呢，老是粗枝大叶，基本上每天都要找点什么东西。这一回怎么就偏偏把书包落了呢，还是落在他那里，要是她再漂亮一点就好了。哦，不，要是能够让她长相平凡一点就好了。

　　她绞着手指，不敢拐过眼前那个墙角，转过它再大概步行六十步就可以走到那棵树下，然后左侧隔一棵树就是那个男生的位置，他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