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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贰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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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这片偌大的树林被一层层迷雾所包围开始脱离了人们的视线,消失在视野中。这片树林从此被载为暮青之林。
暮青之林被迷雾包拢后发生着各种变化,树林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蝴蝶,随着时间的推移,蝴蝶幻化出了人形,称为蝶神。蝶神依据身上共有的特征划分出了各自的家族。各个家族根据自身的灵力再加上修炼,都有着华美的家族神技。且,若被这些神技所伤,只有本家族的人可以化解。所以,被一些稀有家族所伤,最后未能得到救助而终的事也并不稀少。据此,医神的工作不仅是治疗普通病痛,更是要辨别家族神技,以求治疗之法。
……
蝶神随着年龄的增长可自由幻化出双翅,上面勾绘着繁复的花纹。蝶神的翅膀也是唯一辨别蝶神身份的标志,每一个家族的翅膀花纹都有所区别,任凭容貌易容改变,翅膀的花纹都将伴随一世。若不同的家族通婚后也应根据所生之子翅上花纹来划分家族与决定姓氏。
……
蝶神在激愤或者使用神技的时候,双瞳会变成雪白色或者湛蓝色,并根据此划分出了两个区域——白蝴森林和蓝雨霖。
白蝴森林,蝶神的主要寄居地,也是暮青之林的主要区域,蝶神多为白瞳,现任掌管者——月家族,月久夜;日家族:日和乔(已故)。主要掌管白蝴森林重大事务,在处理关于暮青之林事务时,也有重大决策权。下有两位决策大臣——凝隐少,镜如褶。
白蝴森林的继承者挑选极为严格,在掌管者满四十岁时,森林中满十五岁的蝶神可参与继承者的选取,为了防止大家族肆意决断,家族人数超过一定的家族没有参选资格,除非子嗣特别优秀,得到赏识。最后脱颖而出的四位蝶神会被尊称为月照,阳朔,雪影,光离。
现任月照:郁蝶翎;阳朔:任空青;雪影:慕紫蝴;光离:十迁季。
……
蓝雨霖位于白蝴森林西北方,区域较小,寄居蝶神也较少,但蓝雨霖在光鲜的名字背后却是一个纷杂之地,林内黑市纵横,充斥着各种禁忌的神技。整个暮青之林的软禁之地也设在蓝雨霖之中。
与白蝴森林不同的是,蓝雨霖采取的是家族继承制,当今统管蓝雨霖的是寺家族,寺辛夷,其野心勃勃,欲吞并白蝴森林的想法早已是人尽皆知。
……
——暮青史,白蝴篇
蝶翎关上随身携带的绢帛纸卷,沉默地将其放回了行李之中。每一位蝶神都会带着一封绢帛纸卷,上面不仅注明了蝶神的身份,所属家族,打开褶皱之后更是记载着暮青之林的历史和重大事件。自从被囚禁在蓝雨霖开始,蝶翎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的绢帛纸卷。
“这是怎么回事?”蝶翎望向镜如褶,尽力压低了声音,不让其他护卫听到,“光离怎么变成十迁季了?景樱呢?当年当选光离的不是景樱吗?”
镜如褶闭上眼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蝶翎,用着轻声但坚定的语气答道:“既然你回来了,你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
蝶翎没有多想打断了镜如褶的话:“景樱是我最要好的挚友!你别告诉我是她杀了霜洲然后嫁祸给我这种鬼话!”
镜如褶看着宁愿说出冒犯自己的话也不愿相信事实的蝶翎不想再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切都等回去,让帝南说给你听吧。”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了灵冢,灵冢中的孤魂飘荡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但看到镜如褶一行人都压抑住自己嗜血的欲望,纷纷避让不及。
灵冢是先代蝶神设在蓝雨霖与白蝴森林之间的一道屏障,为了防止两边的蝶神相互流窜,灵冢中的孤魂多为冤死或者被害者的魂灵,他们积怨着冲天的怨气,又吸嗜着来自蓝雨霖和白蝴森林阴阳的灵气,或者成为不死不生不灭的魂灵,或者投世到现实世界转生为普通人。极少的魂灵可以回归天际,再次转生为蝶神。魂灵为了得到更大的灵力,往往会对试图穿越灵冢的普通蝶神下手,吸食他们的灵力,而被害的蝶神通常会成为新的魂灵,如此往复。
走在最前和最后的护卫身上都佩戴着乞灵符,因此一行人都被一层无形的光环笼罩着。一些嗜血成性的魂灵不听劝阻飞扑上前,却在光环上撞出了丝丝紫黑色的光线,顿时消失殆尽。
灵冢的痕迹逐渐消失,如同波纹般随风拂动的椭圆形水门出现在大家面前,苍劲的藤蔓环绕着散发淡金色光芒的水门,温暖的气息将灵冢压抑的怨气阻隔在白蝴森林之外。
一行人依次穿过了水门,完全进入到白蝴森林的领域之中。
去往日月天的途中,一行人还是引起不少蝶神的注意,更是有许多蝶神扇着巨大的翅膀停顿在空中,观察着久别而归的月照是否模样依然。
白蝴森林各有一条横亘东西和南北的铺满淡灰色砖石的主干道,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而林间则坐落着别致的宫殿。日月天坐落在白蝴森林的中部,是历代森林掌管者的住所和群臣协商之地。而位于日月天的□□,则有着各种被封印的厅殿,借助着无法被攻破的屏障,里边有着各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日月天的宫殿外表银装素裹,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显得华美异常。整座宫殿建立在一颗千年古树之上,悬于半空之中,汉白玉铺成的旋梯围绕着古树粗壮的棕褐色树干而上,白天散发着暖人的气息,夜晚不必掌灯,释放着明亮的白蓝色光芒。整座宫殿吸收着白蝴森林的灵气,在古树结界的庇护下更是坚固不摧。
镜如褶带着蝶翎走上了旋梯,日月天的正前方,穿过了一条铺着孔雀蓝地毯的长廊,绕过巨大的绘画屏风,进入到正大厅。
正大厅约有三层楼高,天花板上镶嵌了湛蓝色和白色交织的雕花图案,两边整齐地排列着菱形的落地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汉白玉的精致阳台。窗户间摆放着高高的汉白玉镂空宫灯。在窗户的前方摆置着十把木藤编制而成高背椅,在木藤交界处还镶嵌着原色和湛蓝色的宝石。孔雀蓝编织地毯一直铺到了正厅的最前方,高出地面三个阶梯的位置摆放着月久夜的位置,由玉雕琢而成的王座,不加任何装饰却散发着君临天下的光辉。
蝶翎刚踏入正厅之时,所有的议论声瞬间停滞了,群臣把目光落到了蝶翎的身上。
镜如褶向月久夜行了礼,开始汇报自己调查的结果。蝶翎沉默着站在镜如褶身边,用着复杂的眼神没有任何避讳地打量着当年没有对自己有任何偏袒的掌管者,月久夜。
四年前的那天正值秋季,也是蝶翎,霜洲,紫蝴,景樱被选为四灵满两年的日子,白蝴森林为四个只有十九岁的未来继承者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
整个森林都张挂了五彩的灯盏,所有的蝶神穿着特制的服装聚集到了位于日月天西北方的金落园,穿着华美繁复服饰的四灵们在表演结束后没有任何停歇,一直举着酒杯,接受众蝶神的祝福。
几个时辰过后,看着景樱和紫蝴依旧碰杯,蝶翎觉得有些招架不住,脸红扑扑地放下酒杯,笑着寒暄了几句,借故挤出了人群,独自往密集的林间走去。
蝶翎的速度并不快,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希望借助手稍显冰凉的温度让自己清醒一些。
“蝶翎。”
听到背后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声,蝶翎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你来干什么。”
背后的蝶神逐渐走近,几只萤火虫飞过,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俊美的脸颊。霜洲绕到了蝶翎的面前,发现蝶翎并不正视霜洲的双眼,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苦笑说:“一个人晚上不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巡夜的护卫都说这几晚好像发现了奇怪的兽类出没……蝶翎!”
蝶翎没有听霜洲在说什么,径直向前方走去,用着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道:“不用你费心,快点回去陪伴慕紫蝴吧,她要是喝醉了一个人回去寥蝴殿你放心吗?不是说有奇怪的兽类出没吗?”
霜洲皱着眉头,一把抓住了蝶翎的手:“你要我说什么才肯消气?!”
“哼。”蝶翎浅笑了一声,甩开了霜洲的手,“消气?我为什么要生气?霜洲,紫蝴是个好姑娘,而且慕家族是个大家族,你们很有可能会接替月久夜和日和乔阁下的。我祝福你们。”蝶翎逼着自己淡淡地一笑,又像往常一样拍了拍霜洲的肩膀,“没什么,我们还是好哥们~”
蝶翎转身正要离去时却被霜洲一把抱在了怀里:“喂!你干什么啊!被别人看到你的婚约就完了!”蝶翎拍打着霜洲奋力想要挣脱。
“完了就完了吧!”霜洲喊着,“蝶翎,我会再去劝我母亲的!”
“你别任性了!镜如褶阁下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别让她为难好吗?”
看着霜洲没有什么反应,蝶翎有些诧异:“霜洲?”
没有任何征兆的,霜洲直挺挺得抱着蝶翎倒在了地上,没等蝶翎做任何挣扎,蝶翎感到胸口一阵沉闷,顿时没有了知觉。
等到再次恢复了知觉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蝶翎的头仍像千斤重一般,她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身体的蠕动让原本趴在被褥上熟睡的蝶神一下子惊醒:“你醒了!”母亲喜极而泣,扑过来抱住了蝶翎。
蝶翎迷糊地支吾了一声还说不出任何话。
母亲放开了蝶翎,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她抡起手,狠狠地扇了蝶翎一巴掌。
蝶翎招架不住,侧倒在了床沿,嘴角渗出了滴滴鲜血。
“星黎你干什么!”
“姑母不要这样!”
一阵嘈杂声响起,父亲冲过来拦住了母亲,帝南冲到了床沿,轻轻地扶起了蝶翎,关切地问道:“蝶翎你怎么样?”
蝶翎擦拭了嘴角的血滴,无力地靠在了帝南的怀里。
“这个女儿我白生了!”母亲止住眼角的泪哽咽地喊着,“为了霜洲不和慕紫蝴有婚约就杀了霜洲?你怎么配得起他?!你让我怎么面对镜如褶?!”
蝶翎瞬间就被抽空了一般……霜洲……死了?……我杀的?……任凭大家怎么叫唤,蝶翎再次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蝶翎从众人口中知道了那晚的事。
就在庆祝仪式接近尾声时,一声尖利的尖叫声打破了原本和睦的画面。蝶翎满身是血,手上握着灵力合成的尖韧,沉默地从密林中走了出来。经过众人的搜寻,霜洲的遗体也在林中被找到。森林顿时陷入了一番慌乱之中,司刑殿审讯蝶翎时,蝶翎没有任何狡辩,只是淡淡地说着自己爱着霜洲,不愿意看到他和其她人有婚约。说完这句话,蝶翎便失去了知觉,直至在家中再次醒来。
对蝶翎的第二次审讯选择了在日月天的正大厅,集结了森林里的大臣和老者以及重要身份的蝶神。对于蝶翎杀死霜洲的事实是毋庸置疑的,动机似乎也明确,但甚至包括霜洲的母亲——镜如褶在内的部分蝶神也主张蝶翎当时肯定是中了一定的咒术才会失控杀人,因为其之后的表现过于平静和呆滞。
但另有一部分的蝶神却否定了这样的说法,坚持主张对蝶翎处以必要的刑罚以示白蝴森林律法的公正。蝶翎没有任何解释,她很清楚自己的家族一直在森林保持着中立的地位,从来不接受任何一方示好。自己当选四灵之中最重要的月照也引起了极大的非议,趁此机会那些窥视月照身份已久的蝶神怎会不借题刁难自己和自己的家族?
争执了几个时辰,蝶翎一直盯着昔日非常疼惜和赏识自己却不发一言的月久夜,月久夜微闭着双眼,听着在场的一切,却始终不肯为蝶翎说一句袒护的话。 “郁蝶翎,根据以上所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承认是你杀了任霜洲吗?”大司刑仪最后问了一句。
蝶翎依旧看着月久夜,她终于正视着蝶翎。蝶翎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了,曾经温柔慈祥的双眼,王者气息的宝座此刻离自己确实这么远,她很清楚自己被人算计了,就在霜洲倒下去的那一刻自己很明显闻到了一阵很不和谐的香气,随后便没有知觉……
但说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霜洲死了……如果不是自己任性不肯回去宴席,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想到此处,蝶翎一阵酸楚,她的视线黯淡了,淡淡地说了一句:“也许没有我,霜洲就不会死了……”
厅殿上一阵哗然,接下来大司刑仪说了什么,她的耳朵如同如同被堵住了一般无法听见。母亲歇斯底里地想要冲上前阻止护卫们带走蝶翎,被父亲和帝南死死得抓住。镜如褶跌坐在高背椅中脸色苍白终于止不住泪流满面。凝隐少也失去了平日的活力,只是坚毅得看着蝶翎,用着清晰的唇语说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真正的凶手的。”
蝶翎惨淡着表情,在走出大殿之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月久夜,那双闭上的双眼没有见到蝶翎离开前最后滑落的一滴泪无声得落在了孔雀蓝的地毯中,渗出了如残荷般印记,留下了一片悲凉……
“既然这样……你们对这次事件有什么看法?”月久夜如平常一般向众臣询问。
“寺家族一直都在找机会希望可以吞并白蝴森林。”专门镇守森林四大出口要塞的四大镇守家族之一柏家族大当家柏京墨摸着下巴稀疏的灰色胡须,扫了一眼蝶翎说道,“这次霜洲的案件被查清楚,而原光离瓴景樱是凶手这样的结果已经在森林里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如果在这个时候,要回复月照身份的蝶翎又被刺杀,白蝴森林可能会大乱,寺家族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听到景樱的名字时蝶翎一瞬间抬起了头,刚想开口说话时却被镜如褶一把按住了肩膀,她严肃地看着蝶翎,摇了摇头。
“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那个玉家族的玉鸣音应该好好查一查。”另一个大臣发话了,“为什么她可以和郁蝶翎被囚禁在一起,还有,为什么她会伤得比蝶翎还要重,似乎比起蝶翎,刺杀者更想杀死玉鸣音。”
“恐怕现在想查很难了。”
这一话一出,所有人惊愕得望向了森林专司家族谱史的夏卷柏,她镇定地望了望在场的每一位蝶神,说道:“据我现在的了解,玉家族在四年前就应该只剩下了玉鸣音一个族人了,而且玉鸣音在三年前杀死白地锦之前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去世的她尽然还有能耐杀死白地锦。玉家族是在十几年前经过特殊手续迁往蓝雨霖的,那时玉家族的一切身份信息基本从我这里消去。蓝雨霖本来就是一个鱼目混杂之地,他们专司家族谱史的人告诉我没有玉家族的相关信息,如果是这样,我们也很难从中查出些什么。”
众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月久夜仍然没有望向蝶翎,只是对众人说:“具体事宜我们改日再商议吧,月照难得回来了,也要给她充足的时间休息一阵再说吧。”
群臣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带着长辈的一丝慈祥感纷纷表示赞同,站起身子逐渐退出了殿外,只留下了凝隐少和月久夜还站在原地。
“蝶翎!”凝隐少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过来狠狠得抱住了蝶翎。平日在白蝴森林的时候,几位高官就属凝隐少和一般小辈相处得最好。相较于镜如褶的谨慎细心,凝隐少则更显得随性顽固,也不太拮据于服饰装扮,平日里总是笑容可掬。也就是这样的性格,和镜如褶搭配在一起时总能将事情处理得完美妥当。
“瘦了,回家好好补补~”凝隐少笑着,摸了摸蝶翎的头发。
“恩。”蝶翎苦笑着点点头。
“我想你一定不能理解当年为什么我不帮你说一句话。”月久夜也走了下来,并没有因为蝶翎的归来而展现笑容,“希望你能理解我,蝶翎。”
月久夜简短的话语却带着十足的歉意,蝶翎望着月久夜似乎依旧姣好的颜容,但是那股沧桑感却不能被掩盖流露出来。她摇了摇头:“月久夜阁下,都过去了。”
月久夜暖暖的一笑,平日里摸不透思绪的双眼此刻弯成了弦月一般,煞是好看。
“姨母,倚玄青阁下已经在后厅等候了。”一位年轻的蝶神从王座左边的侧门走了出来,看到其他人的时候微微行了礼,“见过凝隐少阁下,镜如褶阁下,以及……。”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了蝶翎身上,没有任何语气地说道,“郁蝶翎阁下。”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月久夜也立马恢复了不苟言笑的神情回应道。
少女转身走进侧门,就在关门的时候,她用着饶有兴趣的眼神望了望蝶翎,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
蝶翎愣愣得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侧门,并不明白为什么少女的脸上带着这么一副表情。
“改天再聚吧,蝶翎。”月久夜说,“关于你的课程我会差人过去跟你细说的。”
蝶翎点点头,向月久夜行了礼,跟着镜如褶和凝隐少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