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Souya

2、第壹章

　　“你们快去看看！是东四殿发出的响声和光！”
　　一阵嘈杂声响过，一片黑影迅速出现在深紫红的夜空中，从一片片黑暗带着些许阴森的瓦顶上掠过迅速向东边飞去。淡蓝色的微光从宫殿的瓦片缝隙中褪去，一群穿着黑色镶着华丽银边长袍的人落到了已恢复平静的东四殿，他们在黑暗中迅速交换着眼神，周围已寂静地只能听到彼此的有些浓重的呼吸，以及瓦片落地的刺耳声音。
　　他们没有再多想，手指尖发散出灰黑色的光芒解除了宫殿周围的结界冲进门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兰草的香味让人有些作恶，空气中飘散着瓦片掉落扬起的灰尘。人们皱着眉头，迅速点亮了宫殿中的灯火。
　　殿堂中央已杂乱不堪，盆栽和书卷倒了一地，瓦片的碎片散落其中，抬头正好可以从那个碎裂的窟窿看到镶嵌在紫红中间的孤冷圆月。看来偷袭的人不仅有着非凡的能力可以打破这里防止被囚禁蝶神出逃的结界，同时他们也嚣张得根本就没想过要安静地袭击这里。
　　“你们快来！”从里房传出了惊恐的叫声似乎应验了他们不详的预感。
　　在厅堂的蝶神们快速穿过水廊，来到里房。
　　两间相对的厢房的房门敞开着，一群蝶神围绕在两个躺在地上的女子不知该怎么处理：“怎么办……她们死了吗，医神呢？！医神还没到吗？！”
　　一位女蝶神迅速拨开人群，满面愁容地抱起一个女子，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女子满脸是血，早已分不清容貌，黑色绢布一般的头发披散着，身上的白衫早已被血浸染。被压在身下的另一名女子的背部也是血肉模糊……
　　“鸣……音……”微弱的声音传出。
　　“蝶翎！蝶翎还活着！”在场的其他蝶神似乎松了一口气，迅速扶起轻轻摇晃着蝶翎，她脸上毫无血色，似乎费劲全身的力气，睫毛颤动一阵后蝶翎徐徐睁开眼睛，又立刻被刺眼的灯火刺激地闭上了眼，她喃喃地动着嘴唇：“鸣……鸣音……”
　　鸣音没有任何反应……
　　蝶翎最后睁眼吃力地望了一眼满脸是血的鸣音，任凭其他蝶神慌乱地呼唤着，无力地瘫软在了别人的身上，没有了知觉。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东四殿被人袭击了。”
　　“东四殿？……那里不是……”
　　“没错，蝶翎小姐就住里面。”
　　“难道昨晚送过来那个满脸是血的是蝶翎小姐吗？！”
　　“不，蝶翎小姐是背部重伤，住在这间，那边的阁下都过来了。”
　　故意压低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进蝶翎的耳朵，身体的隐隐伤痛还在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那，鸣音她……
　　“鸣音……”蝶翎突然睁开了眼睛，挣扎着似乎想扭动身体。
　　“别动！”视线在一片模糊中重新聚焦之后，一张焦虑的面容出现在面前，一只手温柔地按住了蝶翎的身体。
　　母亲？……
　　蝶翎努力眨了眨眼，让自己整理了下思绪，轻声唤道：“镜如褶阁下？……”
　　镜如摺欣慰地笑了笑，脸上带着疲惫和担忧，她伸手柔和地抚摸着蝶翎苍白的脸：“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蝶翎……没想到在这见面……哎！别动……”看到蝶翎又想起身，立刻吩咐道，“你背上的伤伤到了翅膀的神经，不好好保养的话可能以后都不能再伸出翅膀了！”
　　背上的伤又开始痛得令蝶翎冒出了丝丝冷汗，她没有再尝试起身，伤口上棉纱的触感更加清晰真实了，她环视着自己视线范围内的物体。
　　没有太多装饰的淡啡色木质天顶，床尾摆着屏风以及医疗器具，两盏墨梅图案的落地宫灯，鼻尖还充斥着淡淡的梅花香，落地的木质窗户旁乳白色的丝质窗帘随着微风正徐徐飘动。而靠近右边的门虽然紧闭着，可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来来回回走动着许多穿着白色丝质衣服的女子端着药物，纱布之类的物品，经过时她们总是不能掩藏好奇的心理，抿着嘴唇露着浅显担忧的神情，将目光放置到蝶翎身上。
　　蝶翎撇过脑袋，将视线转向了窗外那些开始带上绿意的树丛。来到蓝雨霖的四年来自己一直被监禁在东四殿，不得离开半步，此时真的只想贪婪地将所有的景色收归眼底……
　　听到镜如摺关上了窗户，蝶翎重新回过了头，镜如摺和四年前自己离开白蝴森林时并没有太大差别，只不过那时脸上满布的丧子之痛被现在隐约的沧桑感所替代，依旧如丝绸般的长长黑发在脑后挽成了简单的发髻，中间插着一支镶着耀眼水蓝色水晶的雕银发簪，面庞依旧如玉器一般无暇剔透，长长的柳叶眼微微眯着，眉头并没有伴随着蝶翎的苏醒而舒展开来，她依旧担忧地询问道：“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鸣音……我只想知道鸣音怎么样了……”
　　镜如摺直视着蝶翎的眼睛：“她没有死。”看到蝶翎依旧是一脸担忧，她接着说，“但是她也没有醒来，你们两个都被家族特有的神技所伤，如果不找到是属于哪个家族的是很难复愈的。但是她的脸……你放心，月久夜都发话了，那些医神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至少会恢复她的容貌……”
　　蝶翎没有做声，她还是将头撇去了另一边。
　　“昨晚……是鸣音保护了我……”蝶翎将头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许久哽咽着说了这句话。
　　镜如摺没有说话，眼神落在了还冒着微微热气的茶盏之中，静静地听着蝶翎的叙述。
　　“我知道了……”镜如摺不忍再听蝶翎哽咽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鸣音不会有事的，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接你回白蝴森林。”
　　她说着又坚定地望了望蝶翎，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显的笑容，站起了身，准备离去。
　　“镜如摺阁下。”
　　镜如摺在门边站住，回过了头。
　　蝶翎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虚弱和游离：“虽然我一直被囚禁，但我依旧熟知森林的律法，当年对我判下的罪行不可能因为我受伤而解除对我的囚禁的……”
　　镜如摺的眼神黯淡了，她迟疑了几秒钟，随即坚定地说了一句话关上了门离去，只留下了蝶翎望着雕花木门彻底乱了思绪……
　　“如果你重新是白蝴森林的月照呢……”

　　紫蓝色天际散布着繁星与绵薄的絮状灰蓝色云霞，不经意间，能望见拖着绚丽黑蓝色光尾蝶神扇着巨大的双翅在空中来回飞舞着。自从昨晚蝶翎和鸣音被偷袭后，蓝雨霖也加强了防卫，甚至还实行了宵禁，除了卫士们，其他蝶神一律不允许在夜晚活动，这对原本浮华与热闹的蓝雨霖夜市来说可是不小打击。
　　“寺家族依旧不改本性，只有等到出事才知道把卫士们都安排在自家的府邸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镜如摺皱着眉头，望着天际，对着手中的银色雕花水镜喃喃说道，一只手倚着红木围栏，微风吹着她的发丝徐徐拂动，身旁树枝的窸窣声显得有些突兀。
　　她回头面无表情地望了望暗如黑漆的树丛，突然扬手，只见一道水蓝色光芒瞬间照亮了周围，向树丛间击去。
　　只听一声物体坠地的沉闷的压抑声响，随即四周恢复了寂静与黑暗。
　　“我说镜如摺……”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水镜中传出，透着丝丝无奈。镜面如石击水面般荡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你这样公然在蓝雨霖动用法力不太好吧……”
　　“哦，隐少，这话从你口中出来还真是少见。”镜如摺并没有在意，有些调侃地说道，“从我进入蓝雨霖开始就一直有烦人的虫子直跟着，寺家族不敢把我这个月久夜钦点的官员怎么样，他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势力跟月久夜抗衡。”
　　“这我明白……关于昨晚蝶翎遇刺的事情进展如何？”
　　镜如摺拿着镜子，回到了屋内，将镜子放在了铺着柔软亚麻桌布的桌面上，一边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水一边说：“还没有什么头绪，只知道刺客是出自稀有家族，蝶翎还有医神呢们都没法确定刺客使用的灵力来源。”
　　“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情的调查公布了，所以寺家族才派刺客刺杀蝶翎呢？”凝隐少的话中透着丝丝忧虑。
　　镜如摺停顿着思考了会儿，说：“的确，‘蝶翎是月久夜的接班人’一直是在她当选月照期间大家公认的，寺家族在得知那件事的调查结果后，为了引起白蝴森林更大的恐慌是有这个可能，只不过有一件事让我有些顾虑……”
　　“什么？”
　　“为什么蝶翎没有死……”
　　镜子的那一端传来了一阵猛烈喷水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当然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镜如摺无奈地补充，“只是，既然他们要刺杀蝶翎，为什么最后却只是重伤了她的后背，而真正受到致命伤的确是玉鸣音。”
　　“玉鸣音就是和蝶翎同被囚禁在东四殿的那个蝶神吗？”
　　“恩……”镜如摺若有所思地说着，“今天去探望蝶翎之前我去看望过玉鸣音，可怜的孩子身上缠满了绷带，脸也被毁了，可是据医神的话说，鸣音的脸和身上的伤并不是来自于同一法术。这样我思量不通了，既然刺客要刺杀蝶翎却草草的只伤及她的后背，而本应该没有任何牵连的鸣音却被重伤，难道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蝶翎而知是鸣音吗？”
　　“那个玉鸣音是什么身份知道吗？”凝隐少的语气开始显得有些困惑了。
　　镜如褶翻动着桌上的书卷，答道：“据监守说，玉鸣音是因三年前杀了一名蝶神而被判监禁的。本来依照蝶翎的身份应该单独监禁，但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和玉鸣音相识，后来在蝶翎的要求下就住在一起了……”
　　“我倒是好奇，如果只是杀了一名蝶神，不至于被关到专门囚禁具有特殊身份蝶神的东区殿内吧……”凝隐少在另一端若有所思地放慢了语速。
　　镜如褶却更加锁紧了眉头：“是的，这个案子当时月久夜都有跟我们提过，记得吗？一名蝶神在蓝雨霖不知为何刺杀了白地锦，也就是青暮之林首屈一指的易容家族大当家。”听到凝隐少不自觉得到吸一口气，她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那名刺杀者竟然是这么一个身躯纤细的女子。”
　　“不过，白家族一直就以独绝的易容术自居，从不把其他大家族放在眼里，尤其是我们白蝴森林这边的家族，更是屡屡受气，不过他们家族倒是没几个长命的，到了白地锦这一辈几乎每剩多少个族人了吧？”凝隐少说着露出了丝丝的快感。
　　“恩。白地锦被刺杀后，他的独子白辰砂就失踪了，大家猜测是度过冥穴去往现实世界了。”
　　凝隐少沉默了一阵，说：“没想到蝶翎接触了这么个危险的人物，白地锦的法术并不低于我们，而竟然能将其刺杀的玉鸣音更是不简单……玉家族？有这么个族系吗？”
　　“有，但是按照蓝雨霖的人说法，玉家族是属于白蝴森林管辖的，我打算回去后再去查查。”
　　水镜的那一端传来了喝茶的声音，紧接着放下杯子：“一切都等你回来再说吧，尽早动身，刚又失去了光离，月照该归位了……”
　　“我明白，过几天，就带蝶翎重回白蝴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