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君孽孽

28、第 28 章

　　京城高楼，离了喧嚣耳边清净不少，室内焚香幽起，白纱雕窗半开半掩，有风清拂，卷了几缕沉香。
　　‘阁主，他们已经进了安王府。’
　　‘嗯，荀安可有什么动作。’他半卧在软榻上瞑了双眼淡淡问道
　　‘没有，听说过几日皇帝便会让人接公子入宫。’
　　‘皇帝那边如何？’
　　‘昨日夜晚宫里闹刺客，皇帝受了伤。’
　　‘伤的怎样’
　　’都说伤的很重，其实只是划了几道口子，并无大碍，好像是故意为之，想必是作给人看的，却不知为何…’
　　‘知道是谁下的手麽？’
　　‘还不知，那些刺客看似像江湖中人，如此便不会出卖雇主的。’
　　‘去查查是哪个教派，是非轻重让他们自己定夺。’
　　‘是，属下明白。’
　　‘去吧’
　　‘属下告退’
　　清风夹着焚香袅袅萦绕，他轻轻睁开眼，眸色淡漠如水，幽深如墨，他微微转头看着窗外，高楼殿堂目所能及的便只是无尽的白色天际，偶尔有几只雀鸟划过，在云层下洒上点点墨色。
　　夕阳已落，夜色渐临，天边昏暗一片，淡淡的橘黄锦霞早就被湮的所剩无几，抬头便可见乌黑苍穹下隐隐的薄月，墙外高大青葱的树木灰蒙蒙的，只有较长的枝丫因伸的远，又十分稀疏，所以在浅浅的夜幕中看的比较清晰，映着稀薄昏白天际好似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天色一晚，王府里便更加安静了，何小小一个人慢慢的踱在幽深的长廊里，也不知走了多久又走到哪里，隔院似乎有隐隐的瓷盏碰撞声，他顺着院墙小心摸索过去，穿过半月门扇院子里一方石桌四方石坐，桌上一壶清酒两盏碧瓷觞，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旁自斟自饮，神色好不凄凉。
　　因是侧面，隔着朦胧的夜色看的不太真切，只觉得他身影萧瑟，一杯一杯的慢慢酌饮，不说话也不看旁的什么，单是自己喝酒。
　　何小小犹豫片刻还是轻轻走近桌旁，他这才抬起头微微看两眼，然后又继续喝起来。
　　‘酒喝多了伤身’何小小看着他低声道
　　他执起酒盏一饮而下，尔后又替自己满上一杯，何小小敛眸踌躇半晌想了想正欲走开，却见他将碧色瓷盏轻轻举至眼前幽晃，双眸似睁半瞑，神色甚是哀凉。
　　‘你可知这是什么酒？’他道
　　‘不知…’何小小一愣尔后看着他答道
　　‘这酒名叫留春，以前父亲出征时母亲都会给他亲自斟上一杯…’
　　‘我不懂留春，但我只知酒喝多了只能伤身，不能忘事。’
　　他扬唇一笑尔后将手中清酒饮下‘母亲说留春是要为自己喜欢的人所斟…’他微微垂首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不为忘事，只为醉生梦死…’他道
　　’对不起…’
　　‘为什么’他执起酒盏淡淡道
　　‘她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哦，是么。’
　　‘她是因为要杀我所以才被叶柳沁一刀割了脖子…’何小小垂眸看着他低低的道
　　他只是眼眸微颤尔后不再理会何小小径自自酌起来，何小小立了半晌见他扔未理睬自己，只喝的越发厉害，抬眼看了看天际已是沉沉一片，半月拢在云下也不见几丝面貌，何小小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便听他声色淡然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何小小止步微愣尔后抬首定然答道‘我喜欢他…他…’或许是一样吧，只是喜欢的方式不同，何小小也不知叶柳沁待他的喜欢是如何，说不定只是多年孤寂里的一根浮萍而已，没了自己还会有旁人，总不能说他真的离不开自己吧…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永远，又怎会有永世的相依不离不弃，所以何小小从未想过这一辈子要和谁相守一生至死不离，只是得过且过而已…
　　‘他不喜欢你麽？’
　　‘我不知道…或许一样吧…别人的喜欢自己又怎能左右…’
　　‘你同叶柳沁不一样，我不怨你…’
　　‘那，你恨他…？’何小小转头看着他静静地道
　　他抬头看了何小小两眼扬唇轻笑尔后端起酒杯一饮而井你怕我恨他？’
　　何小小敛眸轻叹低声应道‘是…’
　　‘呵，你放心，我断不会去向他寻仇。’说罢又轻轻斟满一杯浅啜
　　‘不，我只是不愿多一个人怨恨他而已…’
　　‘你既然喜欢他又为何要逃离他？’
　　‘我不能因为喜欢他便不顾我身边其他的人，除了他我还有阿寻还有小墨，他是拂心阁阁主，没了我一样活的好好的，我又何必去搅乱一摊泥呐…’
　　‘若他真是离了你不可呢？’
　　‘我…’
　　‘人总是这般，以为把自己看的很清，更以为把别人也看的很清，殊不知或许都是模糊一片，真要到支离破碎时才明了…’
　　‘我的确不如你清楚，可是已是如此，便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下去…’
　　‘是么，那祝你好运…’他执起酒杯朝何小小微晃两下笑道
　　‘多谢…’转过头走了几步尔后扬首叫道‘夜里凉，酒喝多了伤身，王爷还是早些回屋歇息吧…’
　　‘无妨，也就这时候才是好…’
　　‘若她未死，你一定不这般醉饮…’
　　‘你错了，她并不喜欢我，从未喜欢过…’
　　何小小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他，却见他执着一杯清酒摇摇晃晃，眸里溢满悲伤。抬头看一眼云层，半月显露，有丝丝微薄月光自夜幕浅浅洒下，尔后何小小便快步离开了小院，才入了回廊不久便见前方一个人影，他慢慢走近，原是冷寻，他静静地立在那里，眸色寂然的看着他朝自己走近，如雪的白衫在隐隐的夜色里犹如新毫浸墨。
　　‘你怎还未歇息啊？’
　　‘你不是一样麽…’
　　‘我…’
　　‘可是说清了？’
　　‘你…’何小小抬眼看了看他敛眸轻道‘他说他不怨我只是不能原谅叶柳沁而已，但他不会去寻仇…’
　　‘如此你便不用挂心了，夜里凉，早些回屋歇息吧。’
　　‘嗯，阿寻你…’
　　‘怎了？’他抬眼相视轻道
　　‘你…是在等我麽？’何小小看着他低低道
　　他眼波微澈淡淡道‘嗯’
　　‘阿寻…’何小小走到他身旁同他并肩而行‘其实你无须这般担心我的，我命大定会万事无恙的…’
　　‘是么？’他敛眸看了何小小一眼神色幽深
　　‘好吧，我这不是怕你劳累嘛…总是这般记挂着我，你可得记着自己才行啊！’何小小看着他扬唇笑道
　　‘无妨，又不是什么武刀弄剑的，我会记着自己的。’
　　‘嗯，那早些歇息吧…’
　　‘好’
　　‘明早不要起太早练剑’
　　‘嗯’
　　‘阿寻…’
　　‘嗯？’
　　‘没事，回屋睡觉吧…’
　　长廊深深，月色淡淡，何小小同冷寻并肩行走，耳畔传来浅浅的虫鸣和隐隐的风声，何小小抬眼看着冷寻，月光照着他半面脸庞，显得有些苍白凄清。
　　何小小不敢问，若说当初叶柳沁待他那般时他不懂是可许，如今冷寻如此，他若还是像傻子一样不知半点，那他真是脑子有问题了，只是他不想戳破，这样对谁都不好，说不定只会让叶柳沁更恨冷寻，自己在他们两个中间横插一脚本就不该了，现在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唯一的他只盼自己千万别真的喜欢上冷寻才好，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才是真的喜欢，或许将一人放在心上或是为他一言一行便辗转不得眠就算是喜欢麽？如果不是，那就太复杂了，他只想同他们一起好好生活而已，没有刀剑血腥，没有恩怨纷争，安宁过日子便好，只是好像一切都尽不如人意，好像总要缺个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