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
这日放学的有点儿早，苏浅本想在学校里写完作业再回去。渐入深秋，寒意越来愈重。苏浅拢了拢略薄的开衫，看着西沉的落红，逐渐的没入山影里。南回的大雁在落霞掩映的天际里，翩翩飞舞。王勃诗句里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也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今天周五，苏浅收拾下书包，打算先回趟寝室，然后回家。
一中有自己的学生宿舍里，恰好照顾其他县市考来念书的学生。这在很多地方是不常见的。很多人以为，只有念了大学，才有学生寝室。
最初的时候，苏浅提出要在学校住宿的时候，在苏家引起了很大的风波。
梅慧欣不同意，苏青山也不同意。
梅慧欣的理由很义正言辞，苏浅这么的特殊，在宿舍里住宿会吃亏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连呼救都没法，更要是有个大病小病的怎么办。
苏浅很想直呼，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就是你。你最没有发言的资格。但是没法开口说话，想得到却说不出的窘境里却愈发的让苏浅平静。学会察言观色成为她的另一项本能，甚至可以说的是强项。
苏青山附和着，他也不同意，让苏浅住在家里，依然做走读生，他想多照顾她两年，弥补一下多年来的亏欠。他发誓，他会加倍的爱他。
苏国盛默不作声，但是他一直注视着苏浅的脸色。细微的观察，眼里的厌弃，想尽快的逃离无不在那双眼睛里流露。看着儿子和儿媳坚决的反对，本应该说他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因为苏浅情况特殊，不能说话，连最基本的沟通和相处都会成为很难，住宿的话，害怕自己的孙女会被孤立，甚至说是被欺负。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对她和苏慧的亏欠或者说是她和苏慧所受的苦难多半是他所造成的，他想弥补。当先，能做的就是想给苏浅想过的生活。其他的，他再做打算。
苏老咳了咳，梅慧欣和苏青山都停止了争吵。如果，那算得上争吵的话。
浅浅既然想体验生活，那就让她试试吧。苏老望了苏浅一眼，看到她惊讶的目光里带着怀疑的不可置信，后又安然的笑了笑，到底是舒了口气吧。
梅慧欣和苏青山惊呼，爸，你怎么可以同意……看着苏老没再讨论必要的挥挥手，苏青山扯了扯梅慧欣的衣角，止住了她想继续说的话。
说实在的，苏浅是舒了口气的。
一直坐在沙发上玩耍的苏泽，拉了拉苏浅的手臂。姐姐，你以后是不是只有周末才回家来了？苏浅望着聪慧的苏泽，他只有六岁，但是他却能在大人的话里抓出了重点。毫无疑问，苏家的孩子都是聪明的。
苏浅望着比自己小好多的同胞弟弟，安慰性摸了摸他的头，低头和他一起玩玩具。
再之后，苏浅如愿的住进了学生公寓。
苏浅拢了拢衣襟，走进院子，看见苏泽和邻家林涵正玩得高兴，看到苏浅推门进来了，很开心的奔着小短腿过来抱苏浅。
苏泽很喜欢这个姐姐，虽然她晚来家里好几年，但真的是自己的亲姐姐。她不能说话，妈妈说不能惹姐姐生气，他也想姐姐开心的。
苏浅抱着苏泽进里院。对在院里浇花的爷爷浅浅的笑了一下。
晚饭后，苏浅上楼。经过拐角的楼梯，听见有人在书房里讲话。
梅慧欣对苏青山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浅浅了，我尽量的在对她弥补着我对她的亏欠，甚至说想多一倍的爱她。但她对我的疏离也许真的很深。一年了，还是用她最初的样子来对待我，又是要离家住宿又是不正眼的看我。果然，我当初是罪孽深重，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浅浅本就不同于其他孩子。况且，当初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她能够真心实意的待小泽，也许真是血溶于水啊。
青山，我当初要是不执意离开她和她姥姥。更或者，没有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她姥姥还在，她也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惠欣，这就是命啊。不然，我们怎么还能够重逢……
……
苏浅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更没有要探别人隐私的意思。即使，他们是她的父母，说的是她的事情，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右手拿着的水杯在不停的发抖。靠着墙壁徐徐下落，左手命令着自己不住的握住右手，告诉自己，不能抖更不能想。水杯开始摇摇晃晃，水慢慢的开始外渗。在它打碎前，放下了水杯，逃命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不自觉的睡得不安稳，梦里不期然的又梦见了姥姥。依然温婉慈祥，抚平浅浅眉间的皱纹，轻轻的给浅浅唱着摇篮曲。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姥姥还在。
梦境里夹杂着的太多太多。睁开眼不再有竹影摇曳。
姥姥离开太久了，却止不住的想念。想念。
梦里的相思最能浪费心神，化成扰人的梦境，却又无比的真实，在诉说着苏浅探由心底的思念。掬起一捧清水，丝丝水隙沁凉着脸颊。梦醒了，生活还得继续，有些东西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好了。保不定不期然的明天会发生什么，苏浅不想再有什么后悔的事儿。
吃过早饭，苏浅背起背包准备出门。梅慧欣收拾餐盘的手顿了一下，想不清楚周六浅浅为什么要出门。还在往嘴巴塞抹着沙拉酱的土司，大口大口的就着面包屑吐字不清晰的说，姐姐要去学手语。
梅慧欣楞了一下，搞不清楚当初的浅浅是那么的反对学手语这件事情，怎么突然间就开窍了。还好两姐弟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许多，发现作为母亲的自己想知道女儿的情况还需要从儿子的口中知道。
姐姐说，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妈妈，我吃好了，我打算和姐姐一起学手语，这样我和姐姐交流就更简单了。随意的抹了下嘴角，蹭拉着下桌，拿起小书包牵着苏浅的手就出门。根本就没注意梅慧欣在后面的叮嘱。
位于市中心的手语学校是很多听觉和语言障碍的孩子学习的地方，也有少部分的家长会陪同孩子来这里学习手语。同时，学校还有定期到福利院等公益机构开展免费的教学活动。
意外的，苏浅在这里看到了向阳。
由于在家里和路上耽搁了点，苏浅姐弟到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他们从后门绕进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这样正好跟人高马大的向阳撞在了一起。
向阳抡起右手，食指紧贴着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色泽立马就笑了。他对这个哥哥很有好感，朝着他乱眨眼睛，还义正言辞的说，老师说这是“放电”，只有对喜欢的人才可以这么做。看着可爱的苏泽，摸了摸他的头，对苏浅眨了下眼睛。苏浅回之，浅浅一笑。
课堂上，老师正在剖析手语和唇语之间的关系。反之来说，上帝对你关了一扇门，就会想方设法的为你打开另一扇们。失去语言交流能力的孩子，他们的观察能力会比常人来的强一些。也就是说，读唇语渐渐的会成为他们的一种本能……
苏泽吸着个大吸管，把杯子里的果汁吸着震天响，还不忘拿着大勺子去舀杯子里的冰激凌。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的喝汽水，吃冰激凌，啃汉堡包了。平常妈妈总是不喜欢他吃这些垃圾食品，吃东西还得讲究什么坐姿不能发出声音什么的，这会儿跟姐姐出来，姐姐才不会要求他这些。而且这个向阳哥哥也真好的，会请他到这里来吃这些东西。原本，他还担心因为姐姐不能说话，气氛会冷场，但是看向阳哥哥很有默契的给姐姐添加食物，怎么的都不会觉得气氛冷。还有，他的笑容很温暖。
看到浅浅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向阳收起了嘴角弯曲的弧度。因为上一次不小心的冒犯了你，浅浅，当时心里很难受，刚好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路边有人发手语学校的招生传单，一激动下就报了命。
其实，向阳说的很是云淡风轻的。但浅浅接受他的道歉。相视一笑就低头和冰激凌交战。替小泽擦了下嘴角，自顾自的开吃起来，还时不时的抬头对着小泽笑一下。两姐弟还真像。
谁说他们不是姐弟呢，连笑起来都很像，当然口味也像。向阳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
南方的冬天带着湿冷，水雾般的滋润，甚过京北的干冷吧。特别是刚刚还吃了冰激凌，向阳贴心的的买了奶茶，就着热热的奶气，朦胧的温暖似乎能够驱走冬日的寒气，拢了拢衣襟，又替小泽理了理围巾。还好，向阳想的周到点，要不然这么冷的天小泽要是发烧了，苏浅还真是过意不去的。
踏着青石板的小道，再过座小桥，就到浅浅家了。向阳跟苏浅和小泽挥别。
朦胧的寒气里还有着淡淡的余晖，西边的红霞在远山的青黛山间如同暖暖的笑容，向阳就在桥的那边，对着苏浅轻轻的挥手，淡淡的笑容，很是温暖。
那抹笑，山明水净的干脆；那抹笑，寒谷回春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