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生花》司夜寒

69、杀机

　　通天塔内，灯火忽明忽暗，本是聂云漾在前领路，不知何时，苏枕歌却成了引路人，他找起路来轻车熟路，健步如飞，倒如身在自家那般轻松快活。

　　“你来过这儿？”聂云漾心生疑窦。

　　“算吧——”他不去看她，只专心致志的走路，所有的机关在心中已了然，需要提防的是藏在暗处的杀手。

　　“过来！小心！”他不容分说地将瘦小地她揽入怀中，擦着鬓边飞去的毒箭斜插在墙壁内侧，毒性竟腐蚀了部门墙面，冒起绿色泡沫。

　　“为什么你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就连我手握地图也比不上你？”

　　“那是因为——”他沉默片刻，回眸歉然一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过这里，我一个人待了十五天，饿得开始吃尸体……”

　　“什么？”她星眸圆睁道：“此地不是才建好的吗？”

　　他望着她，眸子里的温暖终究是有些藏不住了，“此通天塔乃是参照琅平十阙建成的，我在琅平十阙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儿！”

　　聂云漾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人，苏枕歌不过区区二十出头的年纪，饶是来头不小，也绝没本事能清楚的知晓琅平十阙的底细啊？这个人着实不简单。

　　“既然这里十面埋伏，看来太子也是不打算让我出去的了，你我二人同坐一条船，有何事不能坦然说明？我…….很想念那时的你。”她眸中含情，这情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赌的便是苏枕歌心中究竟有她无她。

　　有，便有一条活路，若是没有，也只能徒叹用错了情。

　　可苏枕歌这个人终究不比薛子弈心机深，他打开话匣子便再也伪装不起清高模样，他低声对聂云漾诉说起了那段不堪的过往。

　　藏有平天鼎碎片的琅平十阙一直由绮罗卫把守，那一年，云门的任务是派遣苏枕歌的爹爹去盗取其中一处的碎片，因不知那碎片究竟藏在哪一阙，他爹爹便耗费了整整两个月时间画出了每一阙的地图，年幼的苏枕歌寸步不离他的爹爹，自然将一切都过目不忘地看入眼底。

　　小小的白衣稚童身手矫健，他就随着他爹爹来去如风，可惜，一切都没有想象那么顺利，那一天，他爹爹忽被云门唤走，粗心离去后才发现苏枕歌并未跟着出来，再去的时候，大门紧闭，没有一处缝隙可以漏进活人。
　　他被关在黑黢黢的楼阁内，哭又不敢哭，只躲在角落里看了一场野蛮厮杀，看绮罗卫内斗，血流成河，最终朝廷封闭此处半月清理尸体，这个地方找不到一点吃的，到了最后，他只得在黑暗中摸索着开始啖人肉。

　　再出来的时候，他双眼迷惘，不知所以，他父亲只能将这可怜孩童拥入怀中，从不轻易落泪的男子眼角划过一滴无声的泪，落在冰凉大地上。

　　聂云漾听完这故事，浑身震惊的不敢动弹，她没有想到这个素来笑容灿烂的男子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还可以笑得那么温暖？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潜伏夜国多年？

　　“你是细作，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她附在他耳畔，目光火辣辣的望着他，灼烧了他的心。

　　“那又如何？如今，我就有活路了吗？”他笑了笑，“又或者，云大人肯开恩留我这个祭品一条生路？”

　　“断然不可能！”她答得斩钉截铁，刹那间两个人又生分了起来。

　　“其实这通天塔里有十处，与琅平十阙一模一样，那平天鼎是假的，真正的东西只是碎片而已。”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一切都是假的？”

　　“没错！”苏枕歌瞥到不远处的一个黑影道：咱们赶紧逃命吧，第一波杀手就要来了。”

　　“我看得到他们在哪儿，可是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得靠你一个人来解决了。”

　　执拗的女子张弓对着远处黑黢黢的动阁道：“在献祭之前，你我二人，都不准死。”

　　“可是，你的箭法真的够准吗？”他将她嵌入怀中，她的脸便紧紧贴在他胸口，他为她引弓，一切流畅，一气呵成，那时校场上针锋相对的对手，竟成了如今这般，容不得她细想，他已松开了她的手，“其余的一切便交给你了！”他目光炯炯。

　　照感觉来看，东南方向约有三个埋伏的刺客，而西北侧有两个，她需要不间断地带着苏枕歌边跑边与那群人抗衡。

　　那些剑客个个来头不小，区区羽箭不可能轻易伤害他们分毫，聂云漾所要做的只是尽量引开他们，牵制住他们的行动，然后逃到安全之处躲起来。

　　“敌暗我明不行，一定要变成敌明我暗，我引开他们，你放箭！”苏枕歌说着疾如风的跑了起来，那些刺客“哗”地倾巢而出，刀光剑影在空中缭乱一片。

　　就在那道剑光堪堪要落到苏枕歌身上之即，一抹翠影掠到他身前唤道：“少主快逃！”

　　聂云漾定睛一看，那少女明眸浅漾，身手不俗，她和那些刺客拼杀起来，令聂云漾获得了暂时喘息的机会。

　　“丝茹，你怎么来了？”苏枕歌站在那少女身后道：“快走！”

　　“少主，我扔下你的，就算拼尽性命也会将你带出去。”她无比笃定的答道：“收拾这几个人，没那么难，我不能损了云门颜面！”

　　翠衣少女形如柳叶，动如参松，身法灵动，剑招如游龙走蛇，轻盈灵巧。

　　聂云漾在心中啧啧称叹，暗道自己剑法路数根本比不上翠衣少女，她张弓引剑，不断干扰着那群刺客的行动，二人配合起来，倒出奇默契。

　　“那就杀了他们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过阴狠之色，丝毫不似平素那个毫无心机的苏枕歌。

　　翠衣少女得了指令，攻势愈猛，几个刺客连连落败，那少女下手也狠绝，一一洞穿对手要害。

　　“丝茹，干得好！”

　　得到少主的嘉许，解决了那些刺客，少女脆生生地唤道：“我想你了——”

　　这一声“我想你”激得聂云漾浑身疙瘩，她愣在原地看着满地尸体咂舌道：“这又是哪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