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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对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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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湖对岸,他乘一叶扁舟而来,离把盏独酌的陆映憬越来越近,心机深厚的平琅王世子不紧不慢地摆好琉璃酒杯,斟满——等着那个命中注定的对手。
“世子好雅兴——”紫衣人浅笑,云淡风轻。
“太子也闲下来了?”陆映憬抬眸,闲来在棋篓中轻轻拨弄,黑白子在他手中交替,纤长白皙的手指充满着翻云覆雨之力。
薛子弈今日气色不错,看起来身体恢复得很好,可他越是气色红润,生机盎然,陆映憬就越是如鲠在喉,心有不快。
薛家,薛家凭何立于这天地之间?若不是他陆家的打拼,哪有今日薛家的天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陆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旦风起,必将云涌。
“太子今日前来这湖边雅筑,可是找陆某有事?”陆映憬已经将棋分好,他笑得春风得意,“若是太子闲来无事,也不妨与我对弈一番?”
“本宫正有此意——”薛子弈漫不经心地眼眸中藏着最深邃的心机,陆映憬看得到三分,看不到全貌,看不穿于是心有忌惮,来一局棋,彼此试试身手也不错。
更何况,在通天巨塔中的二人就是那黑白棋子,命运被人为操纵,到底是黑子淹没白子,还是白子吞没黑子呢?好戏才刚刚开始。
“呵呵,太子看来是胸有成竹啊!”陆映憬望着薛子弈的棋路笑道:“可惜盲目自信总是难逃恶果。”
薛子弈一脸平静,他从不接受挑衅,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心中自有其乾坤天下。
苏枕歌与聂云漾就像白子与黑子,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平天鼎就是一局棋,活了就能得到这江山天下,输了便是粉身碎骨,永留地狱。
此时的聂云漾被那石壁上的画像吸引住了视线——那画上的人样貌太过熟悉,是一个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是聂盘。
“此地有绮罗卫的画像,他们为了保护平天鼎,为了护卫夜国安危而鞠躬尽瘁,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勋,就将他们刻在了石碑上。”苏枕歌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抑扬顿挫,没有任何感情。
“呵,你愿意同我说话了?”聂云漾轻蔑地望着他道:“你到底是谁?”
怎么告诉她?怎么去诉说一切?这扑朔迷离的身份?还有他做得一切的事情,手中的人命与鲜血?她能体谅吗?还是会持剑指着他,杀了他?
苏枕歌向后挪了一步,心里的防线开始溃堤,依照云门指示,他只需不惜一切夺得平天鼎,与云门的人里应外合便可逃脱升天,而若是听从那个假太子之言——恐怕是死路一条。
他真得是我的哥哥吗?这些时日他反复思量这件事,到底要不要继续为云门卖力?还是远走高飞?
飞得起来吗?若是心中装着她?苏枕歌不敢再看聂云漾,他在逃避,他不想给她一个死局,若是自己死了,若是一个不值得的人,死就罢了,可那些朝夕相对的日子又哪能轻易一笔勾销?
他不说,她亦不再纠缠,她轻轻地哀叹一声,没有说出一个字,而这哀叹在他心中跌得很重很重——总有些事不由自主,比如命运,命运就是最大的不由自主。
如果命运没有安排我们相遇,今天也不会遭逢这番杀戮,可是我后悔与你相识吗?
“不后悔,我从来不后悔。”聂云漾明眸晶亮,心里泛起一丝涟漪,那些过往一一荡开,还记得校场初遇比箭试武,也记得一道喝酒谈心,更难忘那夜月黑风高血泊里的守候。
至于今日,不是你死我亡,而是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来,逃出去。
二人不知不觉已上到了第三层,塔外暮色四合,残阳如血,湖边小筑内,那两个人还在弈棋,陆映憬持黑子,笑得满脸心不在焉,薛子弈也不急不躁,持白子拼杀,以退为进。
“太子以为这次行动云大人能够全身而退吗?”陆映憬笑着按下一枚黑子,黑子埋伏得很深,步步看起来都是错,却从未让白子吃到半点好处。
薛子弈挟一枚白子望着陆映憬,嘴角噙笑,“世子棋艺高超,本宫佩服。”
本都是些虚与委蛇的话,陆映憬也未放在心上,他只是又想起了平天鼎的诅咒——若诅咒为真,这太子也大限将至,缘何还能活得这么康健?难道是诅咒失效了?
夜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到时候一定会下诏书令太子继位,这时他假借勤王之明包围琅平,一切就尽在他掌握之中,况且他回毁了平天鼎。
平天鼎一日不除,他就名不正言不顺,这邪物搅得六国烽烟不休,而真正能稳坐天下的人又岂会在乎区区一个平天鼎?
想起来唇角勾起一抹暧昧之意,他笑道:“他国对我夜国之平天鼎虎视眈眈,太子可有好的对策?”
“平天鼎事关六国局势,除也不是,留也不是,世子可有妙法?”
得平天鼎者得天下,难道太子就不想吞并六国,再创盛世?”陆映憬循循善诱。
薛子弈不怒不恼,依旧云淡风轻道:“一切顺其自然,天佑大夜。”说着白子一落,黑子蓦地陷入困境,陆映憬毫无防备之间被薛子弈杀掉一片棋子,心中自然不甘,“太子这可是趁人之危!”
薛子弈停局,笑着站起来,面对碧波万顷的湖面,悠然叹道:“明明就是世子掉以轻心。”
两个人都站在权利巅峰,当然不会顾及这口舌之快,陆映憬放下棋局,站到薛子弈身旁冷笑道:“太子不想他死吧?”
“他?呵呵,你说的哪个他?”薛子弈斜睨陆映憬,佯装不知。
“太子不会惦记那死囚安危,在下说的人自然是云大人。”
“谁死都和我没有关系。”薛子弈冷淡拂袖,瞥了一眼身后的棋局道:“世子这是下还是不下了?”
“胜败不急一时,咱们休息一下也无妨!”陆映憬感受到煦煦微风拂在脸上,好不惬意,他朗声笑道:“没想到太子和陆某其实是一种人。”
“何出此言?”
“因为你我,根本都不在乎他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