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生花》司夜寒

67、通天塔

　　太子与绮罗卫侍卫的隐秘绯闻在琅平内不胫而走，云杨夜宿东宫让她与其余绮罗卫的关系剑拔弩张，人们本就嫉妒她年纪轻轻擢升高位，如今又有太子庇护更加受人排挤。

　　这一日她刚踏入宫中就被川流不息地人群撞了个满怀，人们旁若无人地大声一轮着她与太子的事，“哎呀，那个绮罗卫年纪轻轻胆子不小，媚上不尊，光靠脸吃饭，简直不知羞耻，绮罗卫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聂云漾越听越刺耳，急匆匆地拐到角落，背倚着宫墙，眸子里射出一道冷光，堪堪落到地上的一个人影上，那人身材修长，玉树临风，容色苍白却掩不住贵胄气度，正是薛子弈。

　　“参见太子殿下。”她低头。

　　“时日无多了，云大人，有些流言蜚语莫要放在心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抬眸，看不穿那人的心思。

　　“你忘了么？犯人还锁在大牢内，你要带他去通天塔，然后将他推入滚滚火海，完成任务出来后你的身份就会与众不同，说不定还能与赤绝同起同坐。”

　　“你要我杀了他？亲手杀了他？”聂云漾身嘶力竭，心绪激动。

　　“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看着办吧——“薛子弈说着拂袖离去，刚迈出一步，袖子竟被聂云漾拽住，“殿下能我为我报仇么？”

　　薛子弈轻蔑一笑，“谁都不能为你报仇，谁的话你也不要信，你只用告诉自己，让自己越来越强大，让所有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明白了吗？”他眸子里沟壑万千，落到她眼中却只有一个样子——冷酷无情。

　　聂云漾松开手，薛子弈毫不留情地洒沓而去，留下这颇值得玩味的话。

　　说起来，她有很久没见苏枕歌了，他是生，是死，身上的伤好了没？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三日后，她要带着他赴那深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时光飞逝，快得她握不住，这几日绮罗卫里疏远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是嫉妒，嫉妒她攀附太子，即将鲤跃龙门，有人是看不起她靠谄媚的功夫赢得了这次在通天塔内处决祭品的机会。

　　谁都知道，能担任此大职者，回来必定高官厚禄。

　　至于这个祭品的身份，人们莫衷一是，有人说是敌国奸细，有人说是云门圣徒，更有人传言是死而复生的苏枕歌，而此人究竟是谁？并没有真正的定论。

　　这一切来得也异常突然，隆重的仪式显得如此可笑，聂云漾一身素白官服，接过那个双手捆着锁链的人，那人浑身素裹，眼鼻都蒙在白布之中，象征着对平天鼎的尊敬，恢弘的高塔矗立在人面前，遮住了一片青天。

　　众人目送着这二人进入通天塔，平天鼎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们，还有一系列的机关与刀山火海。

　　一进了这门，就是与世隔绝，聂云漾不是不怕苏枕歌忽然袭击，她握紧手中剑，等着灯亮起来，寂静，良久的寂静，一句话也没有，苏枕歌仿佛是哑了一般，不言不语。

　　“你知道你进来就是死路一条吗？”她说完竟开始不忍心，她不该如此，若是放过敌人，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他不是哑巴，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瑟，浑然不似沙场初见、意气风发的苏枕歌。

　　灯渐渐亮了起来，她徒手掀起罩在苏枕歌面上的白绸，俊俏的轮廓渐渐浮现，那眉目再熟悉不过了，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句，“小歌——”

　　可男人却比她想的绝情得多，那眸子里有火焰熄灭后的灰烬，拒人于千里之外。

　　通天塔高耸入云，内部辉煌如华丽宫阙，只是一个人都没有，倒像是哪位帝王的衣冠冢，而平天鼎根本不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

　　要先攀上七七四十九层才能得见巨鼎，要在巨鼎面前杀掉苏枕歌，她才算完成使命。

　　而混入这巨塔的显然不止他们两个人，若有破坏平天鼎的威信及薛家的一切，这次活人祭仪式就不能完成，陆映憬这只老狐狸怎会坐视不理，放纵聂云漾立功？

　　苏枕歌也比她想象中沉默，多日不见，他倒格外生分，可以他二人现在的身份又当如何亲近？

　　聂云漾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忽地一条狭窄甬道出现在二人眼前，通过这甬道才能走上楼梯，甬道内灯火黯淡，浮凸的墙壁上似有一些壁画若隐若现。

　　聂云漾一边要防备苏枕歌对她行刺，一方面还要担心他逃走，于是将手中的铁链握得更紧，她移步至墙壁边道：“这些画好奇怪，看起来毫无规律。”

　　一片静默，她看起来就像在自言自语，那个活人祭品根本不会理会她说什么。

　　早有人提醒这通天塔内遍布机关，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触碰任何东西，可聂云漾偏不听劝，手刚触到墙壁，四面八方的暗箭“咻”地射来，她亦不惧，轻盈避过，可手中总归拖着一个人，行动十分不便。

　　箭停之时，苏枕歌正蹲在地上，表情疏离，聂云漾方才情急之间握住他的手，猛然一惊——“他们废了你的武功？”

　　何止废了武功，苏枕歌早已死过两轮了，而他的身份现在正被薛子弈昭告天下。

　　深宫外的陆映憬正在自己的湖边小筑独酌，清浅的池塘内荷花聘婷绽放，一切都是那么地轻松惬意，掩饰了他心中的狂风巨浪。

　　“苏枕歌？”他从棋篓里夹起一枚白子笑道：“没想到他真是居然是云门的人，真是有趣，竟然还来头不小。”

　　云门不属于任何一国管制，但是得罪了云门一定没有好下场，薛子弈被陆映憬逼的走投无路，若将此事坦白则一定得罪云门，若不坦白则有包庇嫌疑，如今朝野动荡正是拉拢人心之时，再说，堂堂夜国太子怎么能害怕区区云门？

　　一名黑衣侍卫从远处急匆匆禀报道：“世子！通天塔内的刺客已准备好了，一定会将云杨斩杀于塔内，至于苏枕歌一定会想方设法活捉！”

　　“是一定要活捉，他是一枚好棋，下好了，我们就能占据上风！”陆映憬细长凤眸中流溢出一道暗芒，“那姓云的小子武功又不高，此次派出的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若是失败了，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属，属下知道了——”黑衣侍卫心知陆映憬说得出，做得到，心下一凛，他们不但在通天塔内设了埋伏，外面也有安插了一些补刀者，务必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