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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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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总是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比方说嘉妮娜没有想到会在布拉格,遇见诺安妮。
此时的布拉格对于德军来说不仅是占领地,更是重要的后方。而这里的医院,每天要接待无以计数的从各地战场下来的德军士兵。医院人手不够,自然开始向各地召集。当地医院便把他们这些只经过初级培训的人调过去。
此时的嘉妮娜早就无所谓,对她来说哪都一样,只要能好好活下去。
只是……
每一次,看到那些血淋淋的,或断手断脚的身体,她都会庆幸一下。
还好,不是他。
是怎么回事呢?
她不否认她恨他。他是一个可恨的党卫军,残忍的纳粹分子,他蔑视她的感情,还侮辱她是个妓/女。就连当初那枚戒指,也被她扔进了臭水沟。
可这又是那样深沉的爱。
对于双方都是,愤怒,挫败,和爱。
黄昏时分,半边窗帘被拉上,余下的阳光悄悄逃逸。
那个空床的病人刚刚被确认死亡。
一个女人背光站着,站在那个空床旁,看外面千篇一律的风景。
嘉妮娜走进来打扫病房,看那个女人还站着,冷漠地规劝:
“小姐,很遗憾地告诉您,这张空床很快就会让给其他人,请您没事的话就离开吧。”
女人依旧站着,不为所动。
是那个人的妻子吗?嘉妮娜事不关己地猜测。经过太多生离死别,她的心早已麻木。
“莉莉安,你还要些浓汤吗?”一位关系要好的同伴急急过来询问,自门后探出半个头。
“不用了,谢谢。”她侧头回答。
这时,女人终于转过身来。
只是彼此的容貌,让她们一阵错愕。
“你……”最后还是嘉妮娜先开口,“诺安妮?”
诺安妮倒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激动的情绪,只是看着同伴离开的方向,咧嘴冷笑:“莉莉安?”
不等嘉妮娜回话,她又笑道:“很不错的名字,像个法国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改名了,嘉妮娜贝尔斯娃。”
她闭着嘴,并不说什么。
“你真幼稚,”诺安妮娇笑着嗔她,让她略微找回一点当初的影子,“你以为离开,或者是……换个名字,就能改变什么吗?我告诉你,光你和那个党卫军少校的随便一件事,就够你在监狱里蹲一辈子了。”
“至少我在改变,”她平静地说,“我在弥补我的过错。”
“有些事实你无法改变,他们会把所有愤怒都发泄到你的身上,”她显示出一种兴奋的神情,笑容病态,“他们会剃掉你的头发,毁掉你的脸,把肮脏的东西扔到你身上,骂你婊/子或是妓/女……”
“闭嘴!”嘉妮娜实在很想甩她一巴掌。
诺安妮看着她笑,意味不明。
“你离开之后,”诺安妮坐在床沿,悠悠陈述,“去年的12月,很多人都被调离了,你那情人也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据我所知,大部分去了苏联。”
她心里一紧:“什么?”
苏联。零下30度的严寒。
那里每天的战况,都是电台播报的重点。
诺安妮像是在等她这个反应。她得逞一笑,故意放慢语速。
“想知道科尔先生最近的情况么?”
车里有一盏上了年纪的白炽灯泡。灯丝在黑夜的吞噬中痛苦地挣扎着。
路况太差,车子颠簸得异常厉害。
他似乎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觉得背上很烫,像贴着火盆一般。
“这该死的路。”医务兵咒骂着,摸黑在他胳膊上扎了一针。
这时他听见外面有谁在喊,内容因为一时模糊没有听清。不过车子因此停下来了。
“是重伤员!”这是司机的声音,带着一点陌生的南方口音,“大概一公里外有急救站……”
外面的人又说了什么,可似乎是语速太快的原因吧,他还是没辨认出来。总之,当他意识逐渐清明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车上了。
前面是什么?红袖套?护士?他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但事与愿违。他只感觉身体在轻微的摇晃。
“他伤的不重,而且已经进行过处理……”
“医生,他发着烧,很严重。他的背上……”
“把他抬到房间里去吧……给他点水……”
这味道可真是难闻,酒精棉和消毒液的味道。哦等等,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他要死了吗?
死了,阵亡通知书会寄给谁呢?他的妹妹吗?
他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
这时,一口清冽的液体浸湿了他干裂的嘴唇,顺着食道滑了下去。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水壶却已经移开了。
“先生,振作一点,”沙哑的声音,像沙皮纸,“要知道,如果您自己不想活下去的话,就没有什么可以救您啦……”
“……水……”他说。
“……再坚持一会,马上就有水了。”
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他发不出一个音节。
“您想想您的亲人,您的妻子,嗯?”那个人握着他的手说,“您会没事的……”
“……谢谢。”他很艰难地回答,声音难听得像个老头。
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了。他模糊的视线看着那人起身离开。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很幸运,我听说,他很快就被赶来的军医发现,并做了手术,最终他们保住了他的眼睛,可惜视力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诺安妮冷冰冰地口述着,一边说一边观察嘉妮娜的表情。
过程中她始终不发一言,直到最后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偶尔了解到的。”她淡淡回答。
嘉妮娜无心关注真假。她顿了顿:“谢谢。”
“看来你不是很关心那个情人的死活。”诺安妮如是总结。
“他不是我的情人,”她看着她的眼睛,“他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