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一水盈盈

8、了结

　　八、了结
　　江惠媛把自己重重地投在沙发里，长长地出了口气，感觉心里慌得难受。她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长发，抱着头尖叫了几声，好像心里能好过一些，引得身旁的肖宁宁一阵侧目。
　　“干嘛？疯了？”宁宁扔过来一个抱枕。
　　惠媛接过来，把头埋进去，没反驳。
　　肖宁宁一下子了然。“唉，你呀------”
　　肖宁宁站起身来，给惠媛倒了一杯水，把她从鸵鸟状态拉出来，将水杯塞到她手里。
　　“怎么？你江大小姐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啊？你的超女准则呢？你不是说，‘宁可把天下人都逼疯，也不能让自己发疯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行不通了？你这是不是‘侠女难过美男关’啊！”
　　“我就不明白了，那个林海涛有什么好的，让你像个宝似的捧着，窝窝囊囊的，一点气度都没有，值得你为他这么费心思嘛！”
　　“他怎么不好，他就是好，就是好!不许你说他。”
　　惠媛任性地嚷着。
　　“好好好，他就是好，谁也不许说他，行了吧？他比郭靖还要忠诚，比杨过还要痴情，他是温莎公爵转世，他是白瑞德投胎，他是------”
　　“打你个碎嘴婆子，下辈子让你嫁个唐僧！”一个抱枕又打了回来。
　　肖宁宁接住抱枕，静静地望着惠媛，这阵子，她憔悴了不少，和她以前的神采飞扬截然不同。
　　“说吧，惠媛，到底怎么了？林海涛不是回到你身边来了吗？”
　　“回来有什么用？整天魂不守舍的，看着倒生气。”
　　“惠媛，”肖宁宁沉思了一下，想着怎样的措辞，不至于伤到惠媛，“惠媛，你必须得接受现实，他们之间毕竟有着十几年的感情，这不是像你想象得说断就断的。你想，他们曾经相爱，又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那么可爱，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这个纽带更不是你说斩断就斩断的。生活就是这么回事，表面上过的是柴米油盐，骨子里确是血与血的融合，即使是再先进的仪器，又怎么能把它们截然分开，又怎么能把它们过滤得清呢？再说，你和他才认识几天，他可能会有一时的迷恋，还可能对你心存感激-----”
　　“我们------”
　　“惠媛，你先听我说，”宁宁阻止道，“你冷静一点想一下，你不能否认，林海涛确实是从感激你为出发点的，你从时间上和基础上都不占优势，或者说，在起点上你就输了，你又怎么能效仿蚍蜉去撼树呢？”
　　“照你这么说，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那也未必。”
　　“你到底怎么回事？”江惠媛真的没有耐心听她分析下去。她的心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灼着她，让她难受，让她疯狂。
　　“惠媛，你不能撼树，但是，你可以噬树啊？”
　　“噬树？什么意思？”
　　“既然，你无法撼动这棵大树，那么，你就一点点的啃咬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惠媛，这世上，没有那样东西，能耐得住时间的打磨，即便是你正汲汲追求的爱情。可是，如果你非要得到它，你就得忍耐，别忘了，你手中的资本，就是青春和勇气，毕竟，林海涛在你这一边，不是吗？”
　　“可是，可是------”惠媛依然皱着眉，“我总是不安，我总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偷偷地走掉，宁宁，我真的害怕，害怕失去。”
　　“惠媛，一个大活人，你看是看不住的。要想彻底地分开他们，你就得让他们的一方消失，让时间去阻隔他们。”
　　“消失？”江惠媛被自己心中闪过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还能杀了他们其中一个不成？”
　　“江惠媛！”肖宁宁大吼一声，“你想什么呢！你的一世英名都被这该死的爱情毁了！你那精明劲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你一遇到林海涛就犯糊涂呢！”
　　江惠媛揉着被肖宁宁敲打的脑袋，陷入了沉思，紧锁的双眉，让她那颗诱人的美人痣更加凸显出来，如一只冷冷的眼。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应对这一切，但是，有一点她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林海涛不顾一切的抛开了她，无视她的付出，那么，她绝不会让自己被无穷无尽的痛苦缠绕下去，不管——采取什么办法，或者——以何种的方式。
　　小牧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林海涛正疾驰在去往B城的高速公路上。虽然，这次的商务会议来的有些仓促，有些蹊跷，而身旁的惠媛眉宇间流露的神色也有些可疑，但毕竟是寻常不遇的大客户，放弃着实可惜。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隐约猜到些什么，有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缕不清，心里七上八下的乱成一团。
　　尖锐的铃声划过空气，刺透了两个人的耳膜，手机的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小牧的如花笑靥。江惠媛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谁猛地向下一拽，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迅速地按住林海涛即将接听电话的手，决绝的看向林海涛，林海涛那双酷似小牧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痛苦、无助，甚至是——一种强烈的乞求。这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想他林海涛在这个小镇子上，也算得上潇洒不羁，也算得上叱咤风云，如今，却为了那对母女，居然在对她如此地摇尾乞怜，而这一切的牵念与心疼，却从来未给予过她，她的感受，她的付出，她的深情，他都通通忽略，通通无视，那么，他林海涛爱过她半分吗？难道过往的一切都是虚幻？
　　一瞬间，江惠媛觉得她精心策划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她精心修筑的城堡也即将轰然倒塌，她不甘心，不甘心，一种从所未有的绝望从她心底蔓延开来，让她阵阵地发冷。
　　铃声依然执着地耐心地折磨着两人波涛暗涌的心。
　　“惠媛——”林海涛终于开了口，哀求地，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不行，”江惠媛打断她的话，她不允许他有一丝的动摇。
　　“海涛，”她尽量地压低自己心头的怒火，她告诉自己，这时候不能生气，绝对不能。“这场会晤对你很重要，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你是知道的，而且，即使你回去，也是于事无补的，对吗？况且，如果事情进展顺利，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至少你得让我接个电话，对吧？”
　　“接了又有什么用？只能让你的心更乱，你带着这种情绪怎么去谈生意？”
　　“惠媛!”林海涛提高了音量，带着少有的一份坚持。
　　“她毕竟是我心爱的女儿，我这么连电话都不肯接，她会有多着急，多失望，我这还算什么父亲？！惠媛，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我——”
　　没等江惠媛开口，林海涛猛地甩开了江惠媛压在电话上的手，力道之大，让惠媛一下子撞到了椅背上，同时，迅速地按下了接听键，小牧的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爸爸——爸爸——”
　　林海涛登时慌了，小牧这孩子一向沉稳懂事，不发生什么事情，她很少这样失控。林海涛急急忙忙地安抚着她，“小牧，小牧，你先别哭，告诉爸爸怎么了，别哭了——”
　　“爸爸，妈妈她——”
　　“妈妈她怎么了？”
　　“妈妈她刚刚被推进手术室了，刚才，她没办法呼吸了——医生说，是并发症引起的呼吸衰竭------爸爸------徐妈妈刚走，就剩下我自己了，爸爸，我好害怕，爸爸，你快回来吧，就回来一次，就一次，好不好？爸爸------我真的好害怕------”
　　“小牧，你别怕，在病房里乖乖地等着，爸爸这就赶回来，你相信爸爸------”
　　小牧的哭声让林海涛彻底地下定了决心，他一边握着电话，一边迅速地对惠媛交代道：“惠媛，等一下，我在下一个出口下车，开会你自己去，你一定能处理好的，惠媛，就算你帮帮我，我必须回去，她们母女俩不能没有我——”
　　“那我呢------”江惠媛铁青着一张脸，轻声说道，可惜林海涛没有注意。
　　他还在跟小牧讲话，“小牧，爸爸这就回去了，没事的，妈妈会没事的------”
　　为了让小牧不再害怕，林海涛一边保持和小牧通话，一边焦急地寻找着高速出口。
　　而身旁的惠媛此时却是异常的安静。她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只有林海涛的那反反复复的一句话，“这就回去了，这就回去了”，是啊，他就要回去了，回到那母女身边去，回到他以前的生活中去，回到那个温暖而幸福的家，那么，她江惠媛算什么呢？一个即将消逝的幻影？一个不曾在他生命里留下刻痕的过客？不，她不要，她江惠媛才不要做什么过客，她永远都要做最后的赢家，永远都要做生活的主角，命运的主宰。
　　江惠媛转过头看向林海涛，这个她倾注了所有感情和生命的男子，正专注地留意着路况，近乎兴奋地告知着她的宝贝他已经找到了路口，马上就可返回云云。惠媛感到心底最后的一盏温暖的希望之灯破灭了，留下了生命的一片漆黑。没有什么再能够温暖她，呵护她了。林海涛已经打开了右转向灯，也许，他的生活也会就此发生偏转，转回到他们原来的轨道，从此，与她错成两条平行的直线。
　　江惠媛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在林海涛转动方向盘的一刹那，惠媛迅速地扑了过去，把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车子立刻向左偏转过去，路口一逝而过，而车子则急速地向左侧的隔离带冲过去。
　　看着闪过的路口，江惠媛“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林海涛一边企图控制着车子，一边大声说道：“惠媛，你干什么，疯了？！”
　　惠媛笑得浑身颤抖，“疯了，我就是疯了------哈哈哈------林海涛，你不是想回去吗？既然你想回去，”江惠媛突然恶狠狠地抓住林海涛的胳膊，“那就让我们俩一起回到地狱里去吧！”
　　林海涛让她把住了胳膊，更难以稳定车子，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左右摇摆，车胎刺耳的摩擦声刺激着惠媛体内疯狂的种子，“不能让车子掉头，决不能，她林海涛死也得在她身旁。”这种狂热的念头让她整个人都在沸腾，都在燃烧，让她有种超出寻常的力量，她猛地一用力，车身整个的在公路上横了过来，林海涛顿时失去了平衡，手机瞬间甩了出去，电话那头，小牧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焦急地呼唤着，林海涛仅仅来得及听到小牧喊了一句“爸爸……”.，车窗外，一辆大型的货车，高速地向他直冲过来。巨大的撞击声将小牧甜美的童音推得老远老远，林海涛仿佛又听见女儿在他肩头欢快的笑声，银铃一般，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