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一水盈盈

46、协商

　　四十六、协商
　　张曼琳接到短信的时候，真想放声狂笑一把。
　　江家终于沉不住气了，约她谈小牧的事情。谈？有什么可谈的？叔叔领回侄女儿，天经地义。小牧，她是势在必得，或者说，那房子，她是一定要弄到手的，听说，现在楼价又上涨了，将来要是返还面积的话，可能会赚的更多，现如今叫个楼都得百八十万的，更何况小牧家的房子面积可不算小，又在那么繁华的地段，想想都乐得睡不着觉。
　　虽然短信上只注明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还有相关内容，并没有落款，但必是江政生无疑，不过，无论谁来，提出什么条件，她都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江家给的条件还能大过一整栋房子？张曼琳得意的看了一眼闷头不语的林海波，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嫁了个这么窝囊男人，什么事都指望不上，让她这两天同小牧联络一下感情他都不去，怎么动摇小牧的心？张曼琳长叹了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自己去拼了，好在事情总算是看到眉目了。
　　张曼琳故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三十分钟，她要的就是一个效果，她要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和姿态出现。报上了姓名，侍者训练有素的鞠了一躬道：“二楼雅间请。”
　　张曼琳一路跟随着侍者，踩着绵软软的地毯，来到二楼，侍者将她带到房间门口，就自行离开了，非礼勿视，一向是酒家的经营原则。
　　望着雅间华丽丽的房门，张曼琳定了定神，甩掉酒店的豪华给她带来的震撼与畏缩，一鼓作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稍稍有些暗，她迅速的环视了一下，布局很简单，但古香古色，雅致异常，周围靠墙摆设了几张古朴的藤椅，墙上点缀些名家字画，正中间摆放着一款几案，上面茶具一应俱全，都是细腻的紫砂质地。本市流行品茗，就连张曼琳不怎么讲究的人，也看得出那些茶具的价值与品位。
　　几案前，一个男人正在专心的沏着工夫茶，神情专注而淡然，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中，又透着儒雅之风，面容俊朗迷人，浓眉如墨，眉骨微凸，注视着茶盏的双眸，深邃而不可测，鼻梁挺直，竟有种欧洲人的风范，嘴角微微扬起，竟好像坐在那里，专门是为了欣赏自己的巧手下的杰作。
　　直到他把整套功夫茶程序都走完了，才扬起他那年轻的面孔，朗声笑道：“来了，——婶婶？”
　　张曼琳顿时定住，“是你？”
　　“是我，江逸川。”西装革履的江逸川站起身来，身材挺拔，更显得俊逸非凡，他随手托起一杯茶盏，递到震惊的张曼琳面前，再次叫道：“婶婶，请喝茶！”张曼琳冷冷的斜了一眼江逸川，没有接过茶盏，而是绕过江逸川，一下子坐到了几案前的一张舒服精致的藤椅上，以掩饰着刚刚心底闪过的一丝胆怯。她抬头再次望向江逸川，后者依然维持着微笑，甚至微微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但在那笑容中，张曼琳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温度，反倒是有一阵阵的寒意，从四周环绕过来，让她心惊。
　　张曼琳定了定神，“你父亲呢？”张曼琳把拎包重重的扔在几案上，发出“当”的一声撞击声，“他什么时候到？”
　　江逸川侧过身来，看着张曼琳的局促，心底一声嘲笑，张曼琳，今天，第一回合，你，输了。
　　他不动声色的绕过几案，慢慢的在张曼琳对面坐下来，把手中的杯盏送到鼻端，半眯着眼睛，深嗅了一下，陶醉的说：“上好的碧螺春。婶婶，不喝，可惜了呢！”
　　说着，轻轻的抿了一口，在嘴里默默的回味着。
　　“我问你江政生什么时候来？”
　　张曼琳挺直了与江逸川差距甚远的上半身，不耐烦的问道。
　　江逸川看看张曼琳蹙起了美好的双眉，徐徐道：“我从未说过我父亲要来，今天，约你的人，是我。”
　　张曼琳大怒，抓起皮包就要走，“跟你一个半大小子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我说，小牧的事情，我可以全权做主呢？”
　　张曼琳猛地一回头，对上了江逸川完美精致却又感觉不到一点温度的笑脸，她狐疑的审视着，权衡着，“你说——你可以代表江政生？”
　　“当然，不光代表我父亲，我可以代表江家全体成员，包括小牧。”
　　“此话当真？”
　　“当真。”
　　“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
　　江逸川冷冷地盯着张曼琳，保证着。
　　张曼琳又犹犹豫豫地坐回藤椅，目光依然闪烁不定，她迅速的盘算着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与这小子谈判的胜算率，是否会有所提高？“你父亲为什么不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跟你坐下来谈小牧的归属事情，不是吗？”
　　江逸川再次斟了一杯茶，放在张曼琳面前，看着她捏紧拎包带子的手。
　　“好吧！”张曼琳似乎是痛下了决心，决定见招拆招，“既然你做的了主。”
　　“对了，”江逸川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来递与张曼琳，“这是我的名片。”
　　张曼琳看了江逸川一眼，迟疑的伸出手去，接了过来，迅速地扫了一眼，又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你——是律师？”
　　“嗯，我提前取得了律师资格证，和朋友合办了一家事务所，婶婶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到我那儿去咨询。”
　　张曼琳沉吟着，哼，倒是小看了这位江家大公子。几年不见，居然也能独当一面了，但就拿这张小名片就能吓唬住我，那我也不叫张曼琳了。
　　张曼琳笑盈盈的把名片收进包里，道：“真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江先生真是厉害，我听说，律师的咨询费蛮高的啊……”
　　“如果婶婶有需要的话，定是分文不取。”江逸川抢着答道。
　　“哈哈哈，那，不管怎么样，我先谢谢了。”说完，张曼琳迅速的收起了夸张的笑容，“那——咱们就干脆点，你把这个给签了吧！”
　　张曼琳从包里拿出一张表格，推到江逸川面前，江逸川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这是什么？”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掩盖着自己微蹙的眉头。近几天来，他对所有的表格都感冒。
　　“啊，这是一张正式的领养申请表，你只要在这儿，现有的抚养者这里签个字，表明放弃抚养权，同意小牧被领养，就行了，很简单。”张曼琳拿出一只签字笔递了过去，甚至细心地拔开了笔帽儿。
　　江逸川轻笑了一下，连同笔帽一起接了过去，却“咔哒”一声扣上了笔，张曼琳听着心里一沉，“怎么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别急呀，婶婶？咱们先唠唠家常嘛！”
　　“我可没功夫跟你唠家常，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是吗？什么事情急于一时啊？哦，对了，今天——青石巷那片老房子，好像要量地皮，计算面积呢！”
　　张曼琳脸上一僵，“什——什么——我没听懂，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张曼琳垂下眼睑，躲避着江逸川闪亮的目光，明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毛头，怎么那眼神竟如此犀利得让人难以遁形？那眼波中饱含的审视，玩味，戏谑，如一层无形的气浪，将她包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胸闷异常，那眼神中明明带着笑意与真诚，却让人生畏，仿佛一只看着陷入困境瑟瑟发抖的老鼠的猫。
　　“我没说跟您有关系，只是小牧曾在那里住过，倒是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
　　“唉，什么往事不往事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它做什么，人总该往前看，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张曼琳有些心急，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跟这小子继续耗下去，没什么好结果，她探身把表格往前推了推，“没什么意见就签了吧，小牧的叔叔天天想小牧想的不行，接回去，小牧也算是回家了。”
　　“哦？是吗？”江逸川挑起眉反问道：“我们可是把小牧一直当成自己的家人呢！”
　　“对对对，你们对小牧也很好，很好。”张曼琳干巴巴的接道，眼睛紧盯着表格，恨不得能盯出个字儿来。
　　江逸川看着张曼琳的紧张样儿，轻笑了一下，“既然是一家人，婶婶，多年不见，我倒是有礼物送你呢！”
　　张曼琳客套着，“都是自家人，还送什么礼物啊？”
　　江逸川优雅的从西服里取一张卡，放到桌上，“婶婶，这是五十万元整，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以及办事务所的全部收入，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能力所及，倾囊相送，还请婶婶笑纳。”
　　张曼琳看着那张小小的卡片，心底冷笑了一下，五十万？当我不识数吗？觉得我这么好打发吗？五十万，他们江家不打听打听，五十万，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时代里，怕是仅仅够付一个小卫生间的钱吧？当谁是傻子呢？对呀，江家人更不是傻子，他们像打发要饭的似的，拿这点钱堵我的嘴，其实，最终目的，是想把大部头侵吞！他们定是也嗅到了这块肥肉的香味儿了呢！哼!以为我会上当吗？
　　想到这里，张曼琳刻意把笑容堆满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