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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真相 ...


  •   四十五、真相
      江逸川并没有如约接小牧放学,这是他少有的爽约,但还没等小牧在门口张望半刻,短信已然而至,小牧翻开手机,“江逸川”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小牧轻轻地用手指拂过那三个字,心底的柔软水一样的荡漾着,然后,打开,语言很简洁:有事,自己回家,30分钟后回信息。
      30分钟,是从校门口等车,坐车,下车,穿过小区,到家门口的时间,江逸川算得一直如此精确,如果中间有什么耽搁,而没有及时短信通知他,回家必是一通好审。这被雅欣戏称为“军事化的管理,法西斯式的关怀”。
      站在身边的雅欣伸过头来八卦:“发的什么?”扫一眼过后,夸张的嚷道:“天哪,小牧,定时炸弹已经启动了,快跑!”小牧笑着推掉她的嘲笑,比划道:“别闹了,车来了,还不上去!”俩个人回家的方向相同,能相伴着走上一段,两姐妹推推搡搡的闹着上了车。
      一连两天,张曼琳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她又搞什么鬼,最奇怪的是江逸川也音信皆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通电话都没有,被小迪抱怨,“堂堂政法学院的大学生,居然在党国最需要他的时候,临阵脱逃,应当军法处置!”
      江政生不置可否,静芝猜不透大儿子在忙些什么,小牧倒是相信,他一定是有着什么必须做的要紧事,而且是忙得顾不得打一通电话。
      家里的气氛还是持续压抑着,吃完了晚饭,江伯伯和江妈妈留在小客厅里看报喝茶,小迪则在门廊下擦拭着他的宝贝单车,小牧心事重重的准备回房,刚迈上几个台阶,就听到小迪在门廊上喊道:“爸,失踪人口回来了!”话音未落,江逸川就已推门进来,小牧登时定在了楼梯的拐角处,江逸川面色疲惫,风尘仆仆的,眼窝陷得很深,身上的T恤已然皱巴巴的了,“爸,妈,我回来了!”
      江逸川对着小客厅的父母说道,声音竟是沙哑不堪,江政生指了指身边的沙发道:“来,坐下歇歇,要不要先吃点饭?”
      “不必了,我吃不下。”江逸川把自己投在沙发里,长出了口气。静芝关切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说说看,查得怎么样?”
      知子莫若父,看样子,江政生早就料到了江逸川去做什么了。一家人都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去,都倾耳听着。
      江逸川端起了父亲的茶杯,喝了几口,沙哑的说道:“弄清楚了,”他抬头看了看楼梯,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拐角处的她,接着说道:“都调查仔细了,小牧家原来居住的青石巷周围方圆几公里的地方,要盖一片大型的高档住宅,规划区域内所有住户都要动迁,包括小牧家的三层小楼及前后院落,由于地势较好,几家开发商都势在必得,因此,允诺的动迁费相当的高,而且,带头动迁的用户还会另外得到一份优惠,可以选择现金交付,还可以选择住房面积补差,不过不管哪一项,光是动迁费用,就比以前的开发商优厚的多,所以,……”
      江逸川顿了一下,迟疑着,“所以,小牧的婶婶就打起了那房子的主意,想在那动迁费上分一杯羹,或者……或者想全部侵吞!”
      江政生低沉的声音接道。江逸川看着父亲,艰难的应道:“是的。而想要得到这份动迁费或是房子的前提,就是……”江逸川再次把目光投向拐角,小牧隐藏在阴影里,感到阵阵的发抖,不必说了,不必说下去了,小牧在心底呻吟着,痛楚好似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她,她艰难的闭上了眼睛,涩涩的,却没有一滴眼泪,她感到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好像随时都有从楼梯上滚落下去的可能,她紧紧地抓住楼梯的扶手,用手指的疼痛去麻痹自己心头的疼痛,可金属的扶手竟也这般的凉,一直凑从她的指尖凉到她的心底里去,让她浑身抖得像发了疟疾一般。
      小牧感到心底有些东西碎掉了,哗哗的作响,碎成一地的狼藉。
      她内心仅存的最后一点对亲情的渴求,被愤怒的火焰烧灼殆尽,甚至都来不及感到羞愧和难堪,心头就像被一把火烧成了一片焦炭,一阵的茫然。
      她睁开眼,抬头望去,旋转楼梯在她眼前转成一个完美的弧度,而小牧却觉得那弧度无穷无尽的延续开来,旋转开来,仿佛是她十几年来不断旋转的宿命,而她就在这旋转的弧线里被抛来掷去,挣扎不得,挣脱不能,后来,命运给了她一个平缓的拐角,让她得以喘息,得以安宁,而这时凭空伸出来一只手,温情的手,要给她一个更安稳的港湾,正当她犹豫着伸出手的时候,那温情的面纱却突然间脱落,露出来恶魔狰狞的脸。
      小牧感到脚下的木质地板,正一点一点的吸收着她的热度,像酷日下的柏油马路,软软的让人没了力气,让她的腿不可抑制的哆嗦了起来,眼看着要撑不住她颤抖的身体了,她仅有的意识里,得尽快的离开这里,回到房间去,不,是躲到房间去,不能让人看到,她在这里。她努力的抬起自己的千金般重的脚,可那脚竟像与地板粘在一起一样,每迈出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与沉重。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却依稀能听得到江伯伯把茶盏摔着茶几上的声音,和他压低了的嗓音:“岂有此理,把小牧当成什么了,她又不是个商品!”
      江妈妈赶紧接道:“快别说了,小点声儿吧,孩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难受呢!”隐隐约约的争执声仍不时地送到耳边来,小牧关上房门,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床边,一头栽下去,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
      这一夜,小牧睡得极不安稳,似睡非睡,半梦半醒,浅浅的梦境中,有爸爸妈妈日渐模糊的面孔,爸爸伸出手,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到最后只是徒劳的张着嘴,到最后,只剩得一脸的茫然与不甘,痛楚与怜惜。而妈妈却依然站在床上,穿着白色的睡袍,一如往日的美丽,却依然往地下倾倒着药片,而那药片儿从高空撒下来,竟无穷无尽的似的,如一道白色的瀑布,悬在眼前,小牧凄然的望过去,赫然发现那瀑布的后面竟站着江逸川,凝神的看着他,眼里的哀伤与痛楚让她心惊,相顾无言,泪已千行。小牧刚想迈步靠近,张曼琳张牙舞爪的劈空而来,尖锐的指甲,刺耳的嗓音,一下子划破了小牧的梦境。
      小牧“呼”的一下坐起身来,一阵晕眩袭来,她呻吟了一下,用手撑住了头,等待着那晕眩一点点的过去,头涨得难受,嗓子也疼得异常,背上的冷汗让她一阵阵的打着冷战,而用手撑着的前额,却有热浪不断的散发出来,小牧知道自己定是病的不轻,她强撑着把脚挪下床,差点儿一个大头沉载歪过去,她稳了稳身子,抬头看向窗外,窗外早已是艳阳高照了,那么明媚的阳光,透过飘逸的窗纱热热闹闹的挤进来,洒在地板上,空气中,一室的充盈,却居然丝毫不能透射到她心底的小小的一个角落,驱赶不了她心头的一丝寒意。
      小牧皱着眉,闭上了眼睛,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又干涩涩的难受。
      小牧攒了攒力气,一咬牙,扶着床头站了起来,又是一阵恶寒袭来,贯穿了全身,她赶忙胡乱的拽过来一件外衣披上,抵御着寒意。头,依然昏昏沉沉的,脚下却轻飘飘的不稳。小牧踉踉跄跄地挪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想着,昨夜一言不发的回到房里,怎么说也该露一面,别让江妈妈惦记。
      她沿着楼梯旋转而下,每走一步,都生怕自己翻下楼梯去,走到一半儿,她停下来喘了口气,隐约听见楼下有好多的说话声,还没等继续起步,就听见雅欣急切的一声惊呼:“天呀,小牧,你苍白得像个鬼!”
      小牧想笑一下,为雅欣这个夸张的笑话,又是一阵眩晕剧烈的撼动着她,小牧只听见大伙儿的齐声喊叫,“小牧!”就一头滚落下去,迷蒙中,她依稀感到没等她滚下几个台阶,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深邃的眼,一如梦中那样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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