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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计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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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计谋(3)
“想什么呢!”小迪从旁边推了沉思的小牧一把,吓了小牧一跳,还没等小牧回头抱怨,小迪就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大声喊道:“对了,爸爸,他们写申诉书要人,我们也可以跟他们打官司啊,告他,对,告他们遗弃!把那么小的小牧扔掉!”
江逸川插嘴道:“首先,他们够不上遗弃罪,其一,他们不是小牧的亲生父母,其二,当年,你还小,不知道,是爸爸妈妈主动要求抚养小牧的,所以,这个罪名是不成立的。再者,我最担心的是------”随着江逸川的话语的停顿,江政生把慈爱的目光投向小牧,“是啊,我们最担心的是,一旦我们对簿公堂,我怕最难受的会是小牧,把孩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左右为难。”小牧对着江伯伯的目光,为他温暖细腻的关怀而感动。
“有什么左右为难的啊,小牧又不会选他们,是吧,小牧?还有------爸爸,”小迪突然忸怩了一下,又迅速地扫了眼小牧,“爸爸,别让小牧走,我……我保证,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她了……”
再也没有比小迪的这句孩子气的话让人感动了,再没有比这句孩子气十足的话从自诩不凡的小迪嘴里说出来更让人感动了,小牧觉得一股热浪一下子冲进了眼眶,撞得鼻子阵阵的酸楚难受。小牧习惯性的抬起头,将泪花吟在眼里,朦胧的泪眼,不经意间落进了江逸川深邃的双眸,一如多年前,她来到江家的那一天,那一幕。
而今,这双眼已然成熟而睿智,如一片幽深的谭,在小牧面前微微的波荡,那双眸看着小牧,紧紧的,久久的,久到让小牧觉得时光就此凝滞,时空就此定了格,就此与她永生永世的就这么的纠缠下去。那眼神中,饱含了怜惜与宠爱,又带有浓浓的他江逸川本不该有的忧虑,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在这无边无际的静谧中,小牧的头脑中竟激出了一阵电闪雷鸣,一股难以名状的新生的情愫,在这目光的胶着中,从她的心底挣脱出来,踉踉跄跄的走在她空荡荡的心里,侵扰着她的心绪。这感觉让她陌生,让她恐慌,她再也不敢再与江逸川对视,狼狈的收回目光,猛然的闭上了双眼。泪,却终于落了下来,珍珠般滚落在她苍白的双颊,江逸川伸出手去,用指尖轻轻的接过那颗珍珠,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一般,生怕她是虚幻的一般,“小牧,你当真动了心思要走吗?”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一下子缠住了小牧的心,他,他江逸川,是那么那么的洞悉她的心啊!
一夜的辗转无眠,小牧因又一次的面临人生的抉择,自是倍感艰难,倚在窗前,对月难安,江政生夫妇虽知道小牧对这个家定是难舍,但依然不敢百分百的确定她的态度,又不好深问,患得患失,亦是饱受煎熬。一家人各怀心事,顶着黑眼圈儿挨到了天亮。
餐桌上,大家默默无语,心不在焉的吃着陈嫂精心准备的早餐,偶尔匙碗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震得人心里一颤。
“政生,政生……”静芝稍稍提高了点嗓音,喊着丈夫,“啊?什么?你说什么?”喊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了?”静芝叹了口气,“我是问你,还要不要添粥了。”“哦,哦,不,不必了,我……吃不下……了。”
小牧听得赶紧迅速的低下了头,装作往嘴里送饭,生怕再招的泪水出来,惹得大家难过,连小迪都没有了往日的多语,草草的吃了两口,象征性的,点点头,就出门拽过单车,默默的走了。
对面的江逸川依然凝神沉思,不经意对视的瞬间,见他眼里一片血丝,定是昨夜又熬个通宵,查阅资料,不曾休息,小牧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愧疚,让她食不下咽。
江伯伯紧锁着的眉头,让她心痛,江妈妈欲说还休的神情让她心痛,小迪真挚的挽留让她心痛,江逸川眼底的担心更让她心痛,她不想她挚爱的江家人,有任何的痛苦与烦恼,更何况是为了她,是的,她爱这一家人,爱他们温暖的善良,爱他们不计回报的付出,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大声的告诉他们,她是多不想离开这里,一分一秒都不想,她的根在这里,她的爱在这里,她宁愿倾其所有,也不想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万事都讲求个名正言顺,万事也都怕这个名正言顺,这个规矩让小牧的心越发敏感起来,画地为牢,画心为囚,不敢越雷池一步。
叔叔婶婶才是她林小牧名正言顺的收养者,谁叫她家破人亡,只有这一支血脉可依,而江家哪有理由,何来义务,抚养她这个无亲无故的孩子长大,还要加上如此良好的教育呢?在外人看来,她如果不会到叔叔婶婶身边,是否是被认为是赖上江家了?定会是这样的,世俗功利的眼光会剥得她体无完肤,可是,叔叔婶婶为什么这时才提出要收养她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呢?小牧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心底掠过一阵寒意。
食不知味的挨到吃完了饭,小牧低声道了一声别,拎起书包向外走去,学还得去上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而学校,现在也未尝不是一个躲避现实的好去处,至少不必面对江妈妈灼热的要把她烤化了的眼神,那眼眸里热切的期盼,让她难受,至少可以独自在教室里发呆,而不被人发现,让自己稍稍的冷静一会儿,至少……至少可以见到雅欣,此时此刻,她是如此渴望雅欣温暖的怀抱,这个大树洞会耐心的收纳她所有的烦恼吧?
小牧长叹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向学校挪去。
“滴滴……”两声清脆的喇叭声在耳畔响起,小牧正心事重重的低着头,倒是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却是江逸川驾着车,停在她身边,他放下车窗,面无表情却简洁异常的命令道:“上车!”小牧知道争辩也没用,有时候,这个貌似温文尔雅的家伙固执得要命。难怪小迪有时候腹诽:惹上大哥,你就死定了!
小牧不置可否,绕过车头,顺从的上了车,关上车门,车内的气氛顿时包裹过来,让她有一点点的紧张,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而江逸川并没有转过头来看一眼小牧,却也没有开车,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紧到小牧看到他的指关节都发了白,周身围绕着江逸川的气息,沉重的呼吸,一声紧似一声的敲打着小牧的心。两个人就这么的堪堪坐了几分钟,小牧正犹豫着是否悄悄的溜下车,才可以赶得上第一节课,江逸川却突然发动了车子,车子迅速的向前驶去,小牧防备不及,一个惯性撞在身后没有靠紧的靠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不是很疼,但也着实吓了一跳,小牧紧抓住车门的把手,一手拍着胸口,侧过头去,看着江逸川,江逸川紧紧的抿着双唇,注视着前方,丝毫没有看小牧一眼,好像刚才的毛躁行为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脸颊因为双唇的紧闭,紧绷成两道坚毅的线条,加上他天生凹陷的眼窝,仿佛是古希腊雕像中愤怒的天神。
哦,是的,他在生气,他沉重的呼吸,别扭的眼神,都在宣告着他的怒气,看着江逸川有如此颠覆的一面,小牧发现,她突然间想笑了,想想又不合时宜,小牧连忙把脸转向窗外,掩饰着自己的荒唐的想法,也生怕更惹恼了江逸川,让他做出更不可理喻的举动。一路上,江逸川也保持着沉默,气压低得要命,直到校门口,才扬声说道:“放学时候,我会接你回家。”“家”字咬得格外的重,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也没见他看向小牧,依然恶狠狠地盯着前方,若不是前前后后只有他们两人,小牧还以为他对着窗外某个人说的呢!小牧不觉莞尔,那恶狠狠的眼神,竟听出了甜滋滋的味道,让小牧纠结了一夜的心,稍稍的舒展开来。
小牧微微的点了一下头,也不管他看没看见,推门下了车,刚想迈进校园,有倏地转过身来,站在车头前,对着依然僵直的扶着方向盘的江逸川打着手语:小心开车。
江逸川盯着车窗外的女孩儿,高挑的身材,盈盈独立,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眉不画而秀,唇不点而艳,鼻子小巧而挺直,眼波如清潭荡漾,又如黑丝绒上嵌着的宝石,璀璨而晶莹,如今,一缕淡淡的哀愁,掩盖在她的微蹙的眉心,让江逸川心底禁不住一阵心疼,窗外的女孩儿可知道,这哀愁,才下眉头,却攀上了他的心头。
小牧仿佛还在车前等着他的回音和保证,夏日的晨风,从她的身后吹过来,调皮的掀起她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马尾,秀发如丝般在她的颈后纷飞,有几缕吹到了她的眼前,轻拂着她青春如梦的脸庞,江逸川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妄想隔着窗子去捋顺她的发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徒劳之举多么的可笑,便自嘲的一点一点的垂下手臂,滑落间,却又用手带过了小牧窗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