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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计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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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计谋(2)
张曼琳只消打了两天的点滴,就已经痊愈,没落下任何的后遗症。同时,也未见她提出任何的索赔,就连最起码的医药费,也丝毫未曾提起。这完全不是张曼琳的性格,江政生内心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但凡对手开始不按常规套路出牌,那么,对方所设的局必将是呼之欲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政生嗅着危险的气息,但苦于当局者迷,只能静观其变了。
果不其然,在张曼琳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个星期之后,张曼琳打出了她的第一张王牌。
一纸诉状平平整整地摆放在江政生的书桌上。
他背靠在书桌旁,眼睛眺望着窗外,指间夹着一颗燃了半截的香烟。好像许久都不曾吸烟了,江政生被烟雾呛了一下,咳了起来,他随手把烟掐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又落在了桌面上的那纸诉状上。
申诉人:张曼琳。
当然,后面也象征性的附上了林海波的名字。诉讼的内容是,申请收回江政生一家对林小牧的抚养权,转为由其叔叔,林海波夫妇抚养,并提出正式的领养申请。诉状的后面,附了一张已经填写完了的领养登记表的复印件,手续一应俱全,现在看来,无懈可击,张曼琳完全符合领养条件,而且,她具备着江家永远不会搬回的一招胜棋,那就是——血缘。
江政生愁肠百结,感到自己第一次在阵前乱了方寸,更何况,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跟静芝说,那个视小牧为生命的母亲。
江政生到家的时候,静芝正在拉着小牧,比量着一件毛衣,那是静芝亲自为孩子们打的,想着上秋的时候,就能穿上,所以,不顾着大暑的天儿,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织上了,逸川和小迪的那件分别是卡其色的和墨绿色的,而小牧的则是一件宽松式的水绿色的毛衣,听说,是静芝特地到别家去取经学来的,那水嫩嫩的绿色,流淌在小牧的身上,衬得她的皮肤莹白如雪,润泽宛玉,仿佛能漾出水波来一般,如同新春里,枝头刚刚抽出的嫩芽儿,娇柔柔的倚在枝头。
江政生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不知这几经风雨的嫩芽儿,自己还能守护到几时。
静芝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丈夫,柔声道:“回来了,怎么站在那儿不进来?来,看看我给孩子打的毛衣,好看吗?”
还没等江政生接话,就自顾自的说道:“不过呀,这好看不好看的,一来呢,得看这当妈的手艺,二来呢,得看自己的女儿漂亮不漂亮,是吧,宝贝儿?”
说完,又自我陶醉的用力抱了抱小牧,小牧被她拥得左右乱晃,吟笑不语,只是用脸颊亲昵地贴着静芝,这幅幸福的画面刺着江政生的眼,让江政生握着公文包的手不禁紧了又紧,里面那份申诉书火炭一样烫着他的手,他难以想象一会儿他把这份文件拿出来时,会给家里人带来怎样的轩然大波,更难以面对的静芝与小牧那惶恐不安的眼神,尤其是她们自以为尘埃落定,那场风波已然消逝之后。
晚饭吃得味同嚼蜡,江政生心不在焉地接错了好几个话题,被静芝白了好几眼,原来她们在猜小迪出的智力谜题,小迪一脸神秘兴奋的享受着老妈和小牧冥思苦想的神情,得意洋洋的等着宣布她们苦思不得的答案。被从大学叫回来的大儿子,笑吟吟的看着耍着活宝的小迪,安静的吃着饭。
大儿子江逸川高考时选择了政法专业,江政生没加干预,一来是儿子的兴趣所在,二者,公司也正需要法律方面的专业人才,或许将来可以派上用场。而本市的政法学校恰好历史悠久,全国知名,因而,就在本市就读,如今已经大三了,听说和伙伴儿们已经组建了一家自己的事务所,略有收益,这在大学中也是难得的,江政生作为父亲,没有提供任何的经济援助,和策略指导,让孩子们放手去搏。
这个大儿子继承了他的稳重与睿智,思维缜密,深藏不露,又比同龄人多了几分魄力,让他很是放心,就像现在,平时住校,只在周末回家的他,被突然叫了回来,虽然觉得突兀,但看着父亲沉重的神情,父亲没开口,他也未加询问,静观事态。
总算挨到吃完了饭,江政生叫住静芝,“静芝,你先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迪见父亲严肃异常,怕父亲又拿住了自己什么错事,对自己开刀,脚底抹油,就想开溜,临走还不忘拉上一个小牧。
小迪拽着小牧刚想上楼,只听父亲在身后说道:“小迪,小牧,你们也留下听听!”小迪回过身来,对小牧龇牙咧嘴,嫌她溜得太慢,拖了后腿,小牧表示强烈抗议。
江逸川没等父亲发话,就自觉的跟了过来。江政生看着围过来的家人,轻轻叹了口气,把那份申诉书掏出来,放在了几案上,没有吭声。
“这是什么?”静芝问着丈夫。江政生把身子靠在了沙发靠背上,疲惫从周身漫上来,“你自己看看吧!”静芝奇怪的看着江政生,迟疑地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了那份材料,“申诉书?谁要申诉?”她也没期望闭目养神的江政生能回答,一边问着,一边一目十行的往下翻去,一共三页的打印纸,内容不多,但清晰地在她眼前浮现,将她当场震在原地,不能动弹。
小迪见状,也明白了事情好像很严重,从妈妈手里性急的抢过文件,“什么申诉书啊?我看看。”他小声的念出来,“申请------申请领养------领养小牧?!”小迪瞪大了眼睛喊了出来,“申请人------张------张曼琳?”他瞪视着身边都默默无语的几个人,“为什么呀,他们早干嘛去了?”没人理他,小迪一句话震得小牧耳膜嗡嗡作响,张着嘴盯着那几页纸,头脑一片空白,仿佛那纸抽离了她的灵魂似的,不敢靠前一步去亲眼证实。
江逸川冷静的接过文件,看了看,“手续是合乎法定程序,申诉人各方面也都符合领养条件。这个申诉,是受法律保护的。”江逸川客观的分析着。
小迪跳起脚来接道:“拜托,大哥,这是判定他们的狗屁程序合法的问题吗?你有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里啊?还保护?法律就保护他们这种人啊?小牧要受他们保护,指不定有多惨呢!他们这是抽的哪门子邪风啊,怎么现在才想到领养小牧啊?哎,对了,小牧不是在我们家吗?他们怎么能还要求领养呢?”
对于小迪的一连串的质问,大家都抬头看着江政生,江逸川望着父亲追悔莫及的表情说道:“因为------因为我们从未办过正式的领养手续,法律上小牧还是可以被申请领养的。”
小迪看着父亲,又转向妈妈,“为什么呀,爸爸,你把公司经营的滴水不漏的,怎么这件事给忘了呀?”
江政生摇了摇头,叹息道:“当初他们夫妇两人,尤其是小牧的婶婶,张曼琳,在收养小牧的问题上拒绝得斩钉截铁,唯恐避之而不及,这些年来,也只有林海波来看过小牧两次,近两三年,甚至是断了音讯,听说他们又搬了家,我以为,林家这种态度,是断不会再来要回小牧来的,百密一疏,哪里想到,------唉------”江政生懊悔的用拳头砸着沙发。
静芝蹲下身来,握着丈夫的手,柔声劝道:“别抱怨了,政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我们多疏忽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才是。”
“对呀,老爸,我也是着急,你冷静下来,快想想办法吧!”
江政生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陷入了沉思,几个人各自搜寻着办法,只有小牧心思复杂的呆立在一旁,仿佛事情与她无关。
这是她遇到的最为艰难的事情了,真是让她取舍两难。这么多年了,叔叔婶婶终于肯要她了,她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从情感上说,她没有一丝犹豫的想留在这里,这里,早已是她心中认定的家,不为别的,单为江家人对她毫无保留的付出,她也难以割舍这早已浓于水的情亲。而从理智上看,那边是自己的亲叔叔,是唯一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如今,要她回去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江家呢?江家有什么义务需要为她付出更多呢?命途的颠簸与坎坷,让小牧对这种事分外的敏感与自卑,让她不由自主的退缩,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