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一水盈盈

27、培训

　　二十七、培训
　　店内嘈杂的声音依然在继续，看样子不过中午是不能静下来了。四周围过来的冷气，降低了小牧心头和脸上的温度，她托着下巴耐心的等着。
　　吧台里一个中年的男人正压低了声音打电话，倒不是小牧刻意想要偷听，只是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惹得他突然激动起来，在原地转来转去，音量也跟着提高了许多，“喂，小姐，你有点道德心和责任心好不好？哦，你说不来就不来了，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还带走我一个服务生，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忙吗？哎，你来看看好不好，看看好不好？啊？你走的倒潇洒，你撂下的摊子谁来接啊？一时间你让我到哪儿去找人去？你有没有职业道德啊？……你赔？你赔地起吗？你赔得了我的损失，你赔得起我的信誉吗？你听听你听听……”说着还把手机向四周像模像样的比划着，突然发现差点就碰到吧台底下的小牧的脸了，匆匆地点点头，象征性地表示一下歉意，又去忙着讲话，“你听到了吧现在有多乱？顾客都在抱怨，都在投诉，我找谁负责去？……”
　　对方似乎还在哇哩哇啦的讲什么，只见那男人“啪”的一下子扣上了手机，切断了电话。手拄在吧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连着敲打着自己的眉心。
　　小牧听出了大概，心头突然一动，一下子走上前，站在那男人跟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敲了敲吧台的台面，“笃笃”，那老板样的男子皱着眉抬起头，直勾勾的目光射向小牧，刺得小牧的身子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小牧顿了顿，压下心头的一丝畏惧，迅速地掏出纸笔，写道：“老板，我可以试试吗？”
　　老板狐疑地看着小牧，一时间没有理解小牧的沟通方式，小牧赶紧在后边填上一句，“我可以在您这儿做服务生吗？”
　　“不会说话？”老板终于发现了问题。
　　小牧在老板的逼视下，困难的眨了眨眼，微微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老板说完转身向后台走去。怎么又是这句？今天都听了好几遍了，能不能换句台词啊？
　　小牧机灵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也顾不得礼貌，隔着吧台拦住了他，她突然想起她准备的那些卡片，一下子从斜挎包里掏出来，翻开来给他一一看了看，还好，他还能耐心地每张扫那么两眼，小牧匆匆又写道：“请试用我半天，半天就行，如果给您添麻烦，我马上就走，反正现在需要人手，不是吗？”
　　老板捏着那几张浸了汗水的卡片，斟酌着，抬头看了看大厅的忙乱，也许是小牧最后的话打动了他，看着小牧渴求的双眼，简短的说道：“就试用半天，不行走人。”
　　小牧眼睛一亮，连忙给老板鞠了一躬，一边做着谢谢的手势。
　　“小穆，小穆！”老板高声叫道。
　　小牧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可看着老板的喊人的方向，又不是冲着自己，小牧正惊讶得张着嘴，不明就里，只见另一个“小牧”，不，是小穆，迅速的跑了过来，居然又是候车亭的那个男子。
　　“小穆，”原来他也叫小穆，小牧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帝都是这么安排人见面的么？
　　老板指着那男孩给小牧介绍，“他叫穆天白，”又转过身对穆天白交待道,”你，给她培训一下，让她短时间内熟悉餐厅的情况，越快越好！如果她跟不上就告诉我！还有啊，她不会说话的。”
　　“好的。”那个小穆看了一眼垂下头的小牧答道。
　　“哦，对了，你叫什么？”老板回过头问道。
　　小牧靠着吧台在纸片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小牧。小牧能感觉到那个“小穆”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她端端正正写在纸片上的那几个字上。浅浅的呼吸吹在头顶，痒痒的。老板瞄了小牧一眼，“还是学生啊？”小牧点点头。刚毕业的也算是学生吧。“去吧，去吧，快点适应环境啊，适应不了走人！”小牧舒了一口气，庆幸地望着老板消失的方向。
　　“走吧，林——小牧，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学习一下营业流程。”清亮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小牧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他离得的那么的近，身上隐隐散发着类似某种香草的气味，不是男士香水，但很特别，小牧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并不是很大，但目光清澈，即使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小牧依然能感觉到他眼底的那种淡漠与疏离。仿佛一位漫步于竹林的隐士，突然被时空的漩涡席卷而来，置身于这繁华喧闹的都市里，那么突兀，那么与众不同，那么的……玉树临风，却与这个世界有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因而卓然独立。
　　如今，这世外的隐士看向小牧的眼神多了一丝丝的怜悯。这种神情，从小到大，小牧接收到的太多了，看来，隐士也有俗情。只是，这熟悉的情感从这个男孩儿身上传递出来，小牧有着一种别样的不舒服。小牧隐去自己的不快，向小穆点点头，毕竟，这个机会如此的难得，不能因为自己的自卑而让它付诸东流。她跟着穆天白以另外一种身份打量着这间餐厅。
　　这是被打通了的两个相邻的门市，两个开间算起来，大约有一百多平米的面积，这在这种寸土是金的今天，别说的自己的房子，就是租金算起来，每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看来，这个餐厅的效益还是很好的。桌椅大多是靠墙排列，只在临窗的位置上又多加了一排桌椅。又以岛式配置于房子的中央，确保最大可能的利用好每一分的空间。桌子并不是很宽，都是方形的，多数都是四人和二人的那种对座，也有少量的六人对座的座位，毕竟，来这种快餐店的，多数是一家人或是情侣，来这儿聚餐的很少。当然，在一些空间不是很大的地方，也准备了一些小巧的单桌，适用于那些独来独往的，又不想与陌生人同桌的行者。而且，这些桌椅都是活动的，根据需要，能随时做出更迅速恰当的调整。
　　吧台和收银台在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后面是一个透明的操作间，看样子是让就餐的人随时监督里面的卫生情况。整个快餐厅的布局一目了然。而穆天白介绍的工作流程更为简单，基本上就是迎客，点单，下单，送客几步。由于餐厅工作面积较大，每个服务生都有自己的固定服务区域，小牧就是顶了刚刚电话里逃走的那个服务生的位置。除此以外，每个到岗后的员工，要先清扫一下本区域内的卫生，检查一下台面，每次用餐后，再清扫一下整理一下就可以了。
　　小牧仔仔细细地听着，个别的地方还用笔记了下来，可不能第一份工作就因为马虎弄砸了。虽然穆天白介绍的并不多，但简明扼要，思路清晰，小牧不费多大力气就已经明白了。穆天白还颇有经验的让小牧跟着他，看看具体的操作流程，看他是怎么接待顾客的。小牧乖巧地跟着穆天白的身后，尽可能的离他一两步的距离，以便不打扰他的工作。工作的穆天白有着别样的认真，他耐心地等待着顾客的犹豫不决，适当的给点建议，耐心地接受着孩子们的反复无常，温和的笑着，弄得家长们倒很歉意地赔礼。他会无视小姑娘绯红的脸，淡漠挑衅者的无礼，总之，各种场面他都会很圆满的处理下来，既不过分的谦卑，也不过度的恭维。进退有礼，不瘟不火，尺度把握的相当好，怨不得老板如此的器重，成为这里的领班。老板不在，他大概也能撑起门面。小牧在他身后用心的学着，穆天白的声音低低浅浅地传过来，如同一股幽泉从深林中汩汩流过，带着阵阵的清凉，绕过磐石，滑过人烦乱的心头，带来梦一般的宁谧。四周的喧嚣就那样退下去，逃也似的不见了踪影。
　　小牧在他身侧不自主的观察着他，从她的身高，正好可以看到他清晰的发际线，高高的，宽宽的，很是好看。雅欣曾经不知从哪里弄来过一本有关面相的书，无聊的时候，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在一起研究过，记得雅欣曾说过，长着这样发迹的男子，一般头脑清晰，坚韧执着，事业有成。眼前的这个穆天白，是什么样的人呢？
　　“林小牧！——林小牧！”一个清晰的声音突然从眼前乍起，小牧吓了一跳，定神看来，穆天白站在她半步远的地方，正等着她这个走神儿的学生的回答。
　　“什么？”小牧羞愧难当，赶紧用唇形和手语一起询问着。
　　“我问你记住了吗？”穆天白无奈的重复了一遍。
　　“记住了，记住了。”小牧头都要点得掉下来了。
　　“那——你能独立接待了吗？”小牧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下头。总是要自己面对的，不是吗？
　　穆天白看出了小牧有一点紧张，“放心，我在后边跟你一会儿，”穆天白的安慰让小牧有了些许的安心，“不过，你得大胆点儿，而且……你要处理好……”穆天白有些难以措辞，“处理好你的，你的障碍。”
　　看着穆天白尽量不想伤着她的窘迫，小牧突然就放松了一切，扑哧一下笑了起来，灵动的双眸闪着调皮的光芒，照耀着穆天白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