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一水盈盈

26、巧遇

　　二十六、巧遇

　　“死丫头，疯哪里去了呀！还不赶快给我滚回来！”
　　徐妈妈的声音穿云裂石而来，不，是穿透手机而来，仿佛一双有力的手，沿着无线电，一把揪住了雅欣的耳朵，雅欣很配合的把电话送得离耳朵远远的，龇牙咧嘴地逃避着老妈高分贝的荼毒。但徐妈妈豪放派的声音依然清晰传来。
　　“阿欣啊，快到中午了，店里客人越来越多了，还不回来帮忙啊，我和你爸忙得都团团转了，你还有心思闲逛，啊？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啊？”
　　为了避免声音的再次外漏，雅欣迅速地捂住话筒，背过身去，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好了呀，我知道了，这就回去了嘛！……还有啊，我没有闲逛！”然后，立刻切断了电话。
　　一抬头，小牧已经绕到面前来，一脸的责备。原来雅欣是瞒着徐妈妈出来的。
　　徐伯伯下岗之后，与徐妈妈开了一间小餐馆。辛辛苦苦地经营着。如今，生意刚刚渐红火，稍稍扩大了门面，人手自然不够，再加上，高考结束，随着榜单的不断发放，乡里乡亲的设宴招待，前来祝贺的亲朋越来越多，各家饭店都人满为患，雅欣最近总被徐妈妈抓壮丁，店里店外的忙，就连小牧也经常去搭把手。
　　看来今天真的是忙翻了，徐妈妈都急了。
　　小牧当机立断的帮雅欣掉了一个方向，“雅欣，立刻，回家，别担心我，好吗？”
　　“可是小牧，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呢？”雅欣也急得左右为难。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儿，又不是找不到家，真的，放心吧。”雅欣自然不同意，“小牧，明天，就明天，好吗？明天我们事先跟我妈妈说好了，我们再出来征战，行吗？”小牧笑着，轻轻地捏了捏雅欣胖嘟嘟的脸蛋儿，“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我要再去碰碰运气，要不然下回就出不来了。”
　　雅欣无奈的看着小牧，思量着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了啦，我答应你，遇到麻烦就立刻回家，要不就给你发短信，好了吧？”同时，小牧扬了扬手里的电话，拉着雅欣的手摇晃着，“好雅欣，你也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对吗？”小牧对着雅欣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见雅欣还在犹犹豫豫的，小牧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好了，走吧，老太婆。”
　　然后自己转过身，毅然的向前走去。身后是雅欣满满的担心的目光。

　　秋老虎肆虐，小牧茫然的走在街上，感觉脚下的柏油路都被热浪舔得有些发软。街头婷婷的玉兰树的叶子，早不见了鲜嫩与饱满，在这样酷暑的持续煎熬下，退去了油亮的水分，娇贵的玉兰花惶惶的躲着烈日的追求，尽可能的藏身于树荫深处，以求遮蔽了娇颜。树下花坛里，尚有些阿尔泰紫菀在柔韧中坚强地挺直腰身，极力地互相扶持着。鸢尾花却早已投了降，败下阵来，柔嫩的花瓣已蔫头耷脑地垂下来，倚在花托上娇喘不已。底下灰突突的叶子也失了往日的风采。
　　街对面的冷饮摊前围着好多买冷饮的人，生意好的不得了。卖冷饮的老奶奶很是会招揽生意，靠着路边支起了一顶大大的遮阳伞，挡住了些许的阳光直射，下面摆上了几个条形的桌子，几个简易的椅子零星的摆在桌边，有的挑选完了冷饮，就坐在遮阳伞下的桌子边，慢悠悠的吃了起来，一边躲避着日光，一边打发着时间。不着急的话，大可以再要一份冷饮来消暑。后来的没有凳子的，也就着大伞的阴凉，在一旁的台阶前随意的坐了下来，一切的节奏就这么的缓慢下来。

　　接近中午了，行人渐渐地少了，偶尔几个也是行色匆匆，自己依然是一无所获，离开雅欣时的雄心壮志已然荡然无存，雅欣的短信一个一个的传来，忙里偷闲地挂念着她。雅欣还不时的透露着江家那边的消息。据雅欣夸张的手法，江妈妈把饭厅都掀了，把小迪都打爆了云云。小牧听了不禁莞尔。不过雅欣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泄露，是优秀的共产党员，是忠诚的革命战士，而且，永远站在小牧这一边的。虽然不能像雅欣说的那么严重，但江妈妈一定的急坏了，小牧有些心疼，又有些心急。又已经第三家了，她都被拒之门外，她不敢有太高的要求，简单的跑跑腿，打打杂，就行。她为今天的行动做了不少工作，如今她准备的好多张卡片，都被她攥出了汗水，捏变了形状，模糊了字迹。可是上面写的好多话，有的老板还没等看完，就把她推出门外，还一边嘟囔着“开什么玩笑，大热的天儿，……”
　　纵是经历了这么多，小牧还是觉得有一丝丝的难过。
　　“没关系的，小牧，继续，加油啊！”
　　小牧给自己打着气，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肚子早已“咕咕”叫了，早晨怕江妈妈发现，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溜了出来，看看表，已经接近晌午了，怪不得小牧觉得阵阵的无力，望望四周，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灼热的空气烘烤着她，让她一阵阵的迷糊，看样子真得歇歇了。
　　街对面就有一家快餐店，小牧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
　　正是就餐高峰，小店里人满为患。服务员穿梭于店堂当中，一片忙乱与嘈杂。小牧有心退出去，换一家餐馆，又留恋扑面而来的空调的冷气，还真没有勇气再冲回热浪里去。
　　她张望着往里走去，抱着一丝希望寻找着座位，这家店的生意还真是出奇的好，即使是暂时的空位，也被人大包小包的占据着，远处吧台处有一个单独的位子，可能是由于靠近吧台比较乱，目前还无人涉足，小牧快步走上前去，坐下来，还颇有些幸运的感觉。坐下来，疲惫才渐渐的升了上来，侵袭着全身。
　　小牧环顾一下四周，想举手示意点餐。可没有一个服务员空闲着，抬头望，吧台里乱得人仰马翻的，吧台外的服务员也忙得应接不暇，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人跑了过来，逆着店外的阳光，小牧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剪影，笔直而挺拔。
　　“您好！”声音磁性中带着一丝沙哑，可能是劳累的缘故。即使是小跑着过来，也依然维持着他固有的淡定与从容。他微微地俯下身子，手里端着点餐的票据，“请问需要点什么？”说完，炯炯的目光看向小牧，浓黑的眉峰稍稍上挑着，侧着的脸庞棱角分明，健康的小麦肤色，自然而柔和，并非后天人工塑成，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微张着，保持着刚刚问话的唇形。
　　小牧有一丝的恍惚，还带着点点的慌乱，那工作服后的白衬衫，发旧的牛仔裤，正是刚才候车亭里自己大肆偷窥的那个背影。如今，翩翩的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注视着她，小牧有一种被抓住现形的感觉，可看看那男孩儿，好像并未留意，好像对自己没有什么印象，他------难道没认出她来？刚刚在车站，明明……小牧甩甩头，徒然生起了一种自作多情的难堪，就好像曾经相识的两个人，相遇于陌生的国度里，自己拿着满腔的热情，前去相认，本可叙说一下彼此的缘分，可人家竟漠然的走了开去，并未发出任何的讯息，留下自己尴尬地伸着递出准备相握的手。小牧突然有点生自己的气了，脸上有种灼灼的热度在升腾，让她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脸。
　　“请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那男孩儿耐着性子继续询问道。
　　小牧硬生生的缓过神来，骂自己神经病。难为人家这么好性子，这么多人等着，还问自己这么多遍。
　　赶忙接过点餐单，随意用手指了指一份套餐，照价付了钱。
　　“好的，请稍后，”男孩收了款，说道。刚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了回来，小牧又有一点的紧张，难不成认出我来了？刚刚平定下来的心，竟又“砰砰”的跳了起来，不安中夹杂着些许的期待，可又不知道真的需要期待什么，整颗心七上八下，百转千折的闹着。
　　“现在点餐的人太多，可能要稍慢一些，请别着急。”
　　心，扑通一下，掉回了远处，小牧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原来是这句啊。还是不瘟不火的磁性嗓音，平淡中，小牧却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关心。是专门对小牧，还是会对所有人，都会这么说？少女的小小的心思啊，就像八卦阵的迷宫，复杂得自己都走不出去。
　　直到人都走远了，小牧才回过神儿来，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心底把自己嘲笑个遍，强迫自己清醒一点，怎么雅欣一会儿不在，就出状况呢？这样糊里糊涂的，让江妈妈放心才怪呢！
　　小牧看了看周围，依然是人流滚滚，看来这家小店生意还不错，上餐还要等些时候了，小牧倒不急，经过了刚才的紧张，倒不觉得饿了，耐心的享受着冷气，目光，不自觉的又搜寻着那个身影，小牧告诉自己，这仅仅是因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