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一水盈盈

25、拒绝

　　二十五、拒绝

　　“你嚷什么嚷？嚷什么嚷？哎，你推我干什么？你什么态度啊，你？”雅欣一边吵着，一边还要往里头冲，也不知道是谁在嚷。小牧死死地拽着她，“哎，小牧你拉我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能就这么饶了他们的!你这是纵容社会恶势力，我告诉你小牧！”
　　小牧用力的环住雅欣，半拥半推地把她带出办公大楼，一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的狂躁。真是一物降一物，雅欣很吃这一套的，开始服从的磨磨蹭蹭地跟着往外走，一边还不甘心地回头嘟囔着，“本来就是嘛，不就是个招个小文员吗，至于这么挑剔吗？还真把自己当500强了，还不听建议，没我们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上市啊？切！”雅欣嗤鼻。
　　“我们走，小牧！”
　　雅欣豪气冲天的握住小牧的手，还不忘高举起来晃了晃，“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应需努力！小牧，我们接着找，我就不信了，就像我们这样聪明伶俐精通电脑熟悉打字手脚勤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气死鲤鱼吓傻大雁的俩超级大美女，”雅欣大大的喘着气，“还怕找不到工作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们是没发现咱们的价值，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
　　典型的职场落榜宣言。小牧没有点破。
　　握着雅欣还在攥紧的小拳头，小牧默默地往前走，心底滑过一丝疼痛，为自己，也为雅欣。已经是第四家了，她们被拒之门外，雅欣的吵吵嚷嚷，雅欣的胡搅蛮缠，小牧心里明白，那是雅欣特有的方式，掩藏着小牧的难堪和她自己细腻的关心。她们俩都知道，被拒绝的何尝不是小牧自己，她们都在回避着“哑巴”这一决定性的因素。但雅欣坚决的要求同进同退，要么就一起录用，要么就一块儿走人。可是，又有谁会大胆的录用一个哑巴员工而自找麻烦呢？
　　小牧和冷静后的雅欣百无聊赖地走在街头，积攒着下一次冲锋的勇气。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都忙碌万分，匆匆的脚步，不时地与小牧擦肩而过，衣袂飘飘，不曾为谁而驻留。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普天之下，都是为着一个利字而活，又怎能要求一个商家不为自己的“钱途”着想呢？小牧不怪任何人，毕竟，这种状况是在意料之中，不是吗？是雅欣多虑了，受伤？谈不上，即使是伤口，在小牧粗糙的心灵疤痕中，也仅仅留下了淡淡的一道划痕而已。
　　小迪蹑手蹑脚地跟在小牧和雅欣的身后，□□还拖着他那花里胡哨的被雅欣评为奇丑无比的宝贝赛车。小迪一身嬉皮士打扮，屏息走到两人身后，运了几成力气，在她们之间大喝一声，他那充满恶作剧神情的调皮的双眸里，看不见两张青春的落寞的脸。
　　预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本以为会换来声失魂落魄的尖叫，小迪甚至防备的捂住了耳朵，得意于自己的未雨绸缪，可是两人只是微微地侧过一下头，小牧象征性的牵了一下嘴角，给小迪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仅仅代表了知晓了小迪的存在，而雅欣，更可气的是雅欣，每回她都会像善斗的小公鸡一样的扑扇着翅膀来还击，至少会丢一个极度蔑视或无聊的眼神，可是，这回，她是如此冷漠的偏过了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这样让小迪觉得异常的尴尬，继而又有些愤愤然。
　　“这叫什么事儿啊？他怎么就这么不招她们俩待见？自己也是一片好心来找她们的，茫茫人海的，容易吗我？这是不是有点儿犯贱啊？”
　　小迪内心的愤怒如滔滔江水不断的翻腾，脸色在他看来优哉游哉的两个身影后，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正如一位意气风发的将军，跃跃欲试，布下了天罗地网，奇门遁甲，严阵以待，准备酣战一场，而对方却轻摇羽扇，目光未曾驻留一下，竟施施然地飘了过去，那弹指一挥间的无视与不屑着实让人难以忍受。
　　最终，小迪化所有的悲愤为力量，用力的——撇了撇嘴。
　　小迪讪讪地跟在后面，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这样的气场他还未领教过，一时不敢轻易出招。可怜□□还拖着他那宝贝赛车，第一次，小迪觉得这东西是如此的累赘。
　　“咳……咳咳……”小迪清了清嗓子。
　　“嗯……那个……”对着后脑勺说话的感觉，真不好。不是怕她们，小迪暗自对自己说，而是她们两个的气场实在太强，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军火力太猛。
　　“嗯……，小牧，……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嗯……你要是再不回去，家里真要翻了天了…….老妈，老妈……发……发飙了……”
　　脚步，两个人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小迪不知怎的，顿时觉得松了口气，长长的，在心底。
　　小迪说的倒不是夸张，家里，着实被江妈妈翻了个个。
　　早上起来，真的不见了小牧，江妈妈急得转来转去。给小牧发短信，自然是不敢回的，给雅欣打电话，支支吾吾的不知所然。徐妈妈自然是值得信任的，可居然也不知道她们俩在做什么，说是早起就不见了雅欣那丫头。再说，也不知道，她们俩个是否真的在一起。
　　“这手机有什么用？当真是最最不能相信的东西！她说在东，其实明明是在西！简直成了复制谎言的机器！你们一个个就用这个糊弄我的吧？”
　　江妈妈恨恨的说着。
　　“妈，你让小牧逼得都成哲学家了!”小迪不知死活的打趣儿。
　　“你闭嘴!好歹我们小牧是去找工作，总比你成天游手好闲的强！”
　　“唉，唉，妈，不带这么不讲理的啊？你刚刚还说小牧出去不对呢，还说小牧不让你省心呢，怎么一转眼就我不对了，再说了，我怎么游手好闲了，我怎么就游手好闲了？我那都是正经事的，不要迁怒别人啊？”小迪把饭碗敲得铛铛响。
　　“我们小牧怎么不省心了，这个家就你让我不省心，成天敲个破铜烂铁，这叫正经事儿啊？也没见你敲出什么名堂来！”江妈妈就差没把饭勺儿敲到小迪头上了。
　　“爸，爸，你评评理，你评评理好吧？是不是妈不讲理？”小迪夸张的护着头，哇哇大叫的嚷着。
　　“你就少说几句吧！”江政生从报纸上抬起头来，识时务的劝导着。
　　看着丈夫依然不紧不慢的翻着报纸，静芝不禁怒从心头起，一把把报纸抓过来，“哗啦”，好大一声，把准备弃恶从善，不跟女人一般计较的，认真吃饭的小迪吓了一跳，“妈，你干什么！”还配合着拍了拍胸脯。
　　“干什么！你们还有心思吃饭，看报？小牧都出去大半天了，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刚刚我给雅欣打电话，她居然都不知道小牧在哪儿，你说，你说，就她一个人……一个人……”
　　说着说着，静芝禁不住哽咽起来，一早晨的担心瞬间就崩溃了。
　　“妈——”小迪拉长了声音，“首先，小牧才刚刚出去了一会儿，而非大半天，你不要夸张……”
　　“我夸——”
　　“其次，”小迪的声音用力的再次压过来，避免老妈打岔，“其次，小牧已经是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思想，何况，她只是不会说而已，其他方面都精着呢！你不能总像老母鸡似的，一辈子把她搂怀里吧？”
　　“你才老母鸡呢！”静芝抗议。
　　“我看小迪这回说的，还有点道理，小牧长大了，该让她锻炼锻炼了，她早晚不得走入这个社会，面对这样的社会，你不能永远让她生活在真空里，那样，将来遇到了挫折，她才会不知所措呢！”
　　“唉，还是老爸有文化。”小迪摇着头感慨。
　　“臭小子!”一旁的江逸川笑骂道。“不过，一会儿你没事儿到街上转转倒是可以，万一碰见小牧，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帮帮忙，是吧？”
　　“对对对，还是我大儿子想的周全。”静芝连忙点头。
　　“天啊，天理何在啊！茫茫人海，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啊？！你们当我三毛儿呢！”
　　“好好好，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总比在家里急死强的多！”说着，静芝真的就站起来往外走，江逸川看妈妈真的急了，一面斥责着小迪多话，一面赶忙站起来阻挡，差点儿撞到端菜上来的陈嫂。
　　“这是怎么了，太太？你也别太担心了，安心坐下来，我看那，这小牧一准儿没事儿的，那孩子机灵着呢!我把她从小看到大，还会看错？你呀，就安安心心的坐在家里，说不定一会儿转一圈儿就回来呢？回头你再碰不着她，又是一阵子着急，啊？再说了，你呀，总得想开点，小牧啊，如今是一天比一天的大了，指不定哪一天找了个男朋友，嫁了出去，我看你怎么办！”
　　一语如石，击在各自心的湖底，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