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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迷茫 ...

  •   十五、
      到了诊所的门口,雅欣莽莽撞撞地闯进去,一路喊着“江医生,江医生”,谁也不问,谁也不看,搅得诊所的医生护士一阵心悸。别人都来不及阻挡,雅欣轻车熟路地跑向最里间的诊室,来不及多想,顾不得礼貌,就推门进去,一声“江医生”刚刚喊出口,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仿佛在花园了扎了刺了小孩,握着受伤的手指,饱含着一肚子的委屈,一路穿过花园,经过长廊,绕过厅堂,千山万水地来到母亲面前,方能痛哭出声。
      雅欣一句“江医生”哽在喉里,再也说不出一句别的。看着流泪的雅欣,江政生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头萦绕。江政生带着万分的真诚的歉意,对屋内的病患点了点头,把雅欣带了出去,他必须马上问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这孩子不可能这样的冒失。自己的心也容不得半分等待。
      带上房门,他们来到走廊,江政生扶住雅欣,脱口道:“雅欣,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因紧张和急迫,江政生握着雅欣的肩膀不觉用了力,疼得雅欣一咧嘴,但她忽略掉那份疼痛,焦急的说道:“江医生,救救小牧,救救小牧------”
      江政生听不出里表,心急如焚,却又逼她不得,只能耐心地引导着,“雅欣,你别急,慢慢说,慢慢说,小牧,小牧她到底怎么了?”
      雅欣稳了稳神儿,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慌乱,告诉自己,坚强,坚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帮小牧,要帮小牧,就不能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脑儿的把话倒了出来,“婉秋阿姨,婉秋阿姨死了,就在今天早上,小牧发现了,吓傻了,她现在在医院里,她不会说话了,江伯伯,她不会说话了,……呜呜……”
      雅欣再次哭了出来。江政生终于从雅欣的嘴里,听出了大概,脑子了像被惊雷炸过一样,轰轰巨响,嗡嗡地回荡着一句话,“婉秋阿姨死了,婉秋阿姨死了”。
      纵使开诊这么多年,见了那样多形形色色的案例,也没有这次,让江政生震撼。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那个从天堂堕到地狱的生灵,他看得到她的挣扎,看得到她的无助,可是,他居然没能帮得上她,一点都没有,不但没有,是不是反而害了她,江政生心底一阵悲凉。他第一次感到了作为一个医生的无助与无奈。而最让人悲凉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医生能解决的事。
      当他和雅欣回到病房的时候,小牧依然在昏睡着,孩子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医生给她注射了少量的镇定剂,让她能休息一下,缓冲一下。小牧静静地躺在那里,小脸儿被单一样的惨白,连日来不断的消瘦,让她的小下巴尖尖的,竟然是婉秋的翻版,让人揪心。即使是沉睡着,也可以看得见她长长的睫毛,不时地轻轻抖动,被单外的小手也会间或抽动一下,可见,睡梦中的她,也是如此的不能安稳。

      江政生的心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一下又一下,在心底的某一个地方,微微的疼。看着床上孤零零地不安稳地躺着的小牧,江政生更真切地感觉到什么叫家破人亡,什么叫万劫不复。
      从天堂到地狱,原来只隔了一扇虚掩着的门。这个可怜的孩子,十年以来积攒的幸福,眼睁睁地看着,被人一件一件地抢走,永不回头,只剩得自己捧着空空的双手,无望,又绝望。她再也无法感受到母爱如温暖的鸭绒被一般包裹过来,再也不能任性地撒娇,再也无法肆意地欢笑。她是一苞刚刚萌生的嫩芽,在她刚刚扬起小脸,坦诚与世界,笑对于蓝天的时候,上帝偏偏突然间落下了帷幕,更换了背景,让她在措手不及中,尝受了生生剥离于枝干的痛楚,随命运萎靡落地,从此无依。
      任何的同情都是无用的,任何的安慰都是空洞的,任何人的感同身受都是虚假的。任凭谁,哪怕是她最亲近的人,也难以看到,触到,甚至感觉到,她那空空的双手下的内心,是如何的伤痕累累,如何的鲜血淋漓。只有她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耐心地等待着时间的缝合。这个她曾经那么依赖,那么信任的世界,她会以怎样的颤抖的心去面对?
      江政生真的难以想象。内疚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呼吸,而他竟没有一丝颜面去挣扎,只因为,这一切一切的悲剧,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不可推卸的联系。
      江惠媛,江惠媛,他那任性的,自私的,一手带大的亲妹妹,让他也陷入了罪恶的罗网中,不能自拔。虽然说,这种事情,说不清孰是孰非,也有朋友劝导过他,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错与对,可是,可是,婉秋终究是无辜的,小牧终究是无辜的,如果没有惠媛的横刀夺爱,如果没有惠媛的步步紧逼,如果没有惠媛的机关算尽,哪怕,退一万步讲,这一切的苦果与不幸,都是别人带来的,也不至于让他在这痛苦的深渊里,寸步难行。
      婉秋,那个灵慧的女子,她一眼就认出了他,确定了他的身份,但,她没有点破,只是执着的看着他,不带有憎恨,不带有责备,那目光,甚至是了无波澜的,却这足以让他无法遁形,让他为之汗颜。江政生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阴差阳错的,因为他,江政生——江惠媛的哥哥,婉秋拒绝了治疗,封闭了自己通往外界的最后一道心门,最终走向了绝路。虽然他竭尽了全力,采取了各种办法,最终也没能挽回婉秋必死的决心,她竟以这种决绝的方式,毅然地切断了与这凡尘所有的纽带,即使是她最最心爱的女儿,她心头的宝贝,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念,也无法抵挡住她的万念心灰。如果不是他呢?如果第一个给婉秋进行心理咨询的不是他呢是否就会有一丝的转机呢?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在没有如果的情况下,发生了一切。
      如今,他这个刽子手的胁从,又站在了这里,而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如何说起,面对这个沉睡的孩子,江政生竟然觉得阵阵的胆怯。
      他不敢说,也不想,也不能再挑明真相了,在这件事情上,他江政生少有的退缩了。他不想让这孩子最后一点对世界的信任都丢掉,他只想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她,疼爱她,让她不再受一点伤害,哪怕让他付出任何的代价,只要能让这个孩子再度展颜。
      江政生转身走向医生办公室,他急于了解这孩子发病的全过程,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他也要全力以赴。哪能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经历了切肤直筒之后,再承受着炮烙之刑?
      让他失望的是,医生并没有给出太有用的信息,和治疗的方案,但是主治医师有一句话是对的,小牧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心理上。但是,怎么进行心理指导呢?作为一名出色的心理咨询师,江政生犹豫了,同样的错误,如果再犯一次,那他一辈子也得不到安宁的,虽然小牧不知道他是谁,也可能理解不到其中的复杂关系,但总归让江政生怯手了。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活泼可爱,先是失去父亲,再失去母亲,最后又被夺走了声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作为一个旁观者,他都心痛万分,而小牧,又怎一个心痛了得?
      想来想去,江政生都不知道怎么帮她才好。“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政生叹了口气,总得先处理好婉秋的后事,入土为安,这对活着的人也是一种安慰,不,或许,仅仅是对活着的人的一种安慰,死了就是死了,还有什么安慰可谈呢只能说,婉秋再也没有痛苦了。而小牧,她心爱的孩子,却从此孤单单的在这个她懵懂未知的世界上,抱无涯之戚,品无边苦难。
      这是江政生第一次踏进他的至交林海涛的家,并不奢华,但不失精致。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昭示着两人过往的甜蜜与幸福,而现在,这一切都是现实中人的痛苦与折磨。也许,残忍的定义,就是这样,过往的点点滴滴还在,却只能在回忆中品味。
      江政生到的时候,徐妈妈和邻居们已经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现场,婉秋已经被殡仪馆的车拉走了,屋子里并不凌乱,仿佛一切都是虚幻,什么都未曾发生,小牧回到家,还可以对妈妈一展笑颜。
      沿着楼梯,江政生来到楼上的房间,婉秋的房门大敞着,窗户也已经被打开,但空气中依然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弥漫。窗帘被风吹动,扑扑做响,绕着窗棂来回的摆动,一如他现在纷乱的思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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