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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变故 ...

  •   十、变故
      “妈妈——”小牧轻声唤着妈妈。
      婉秋的目光依然没有挪开,眼底闪烁着越来越异样,越来越偏执,甚至是凶狠的光芒。而她捧着小牧的手,也越扣越紧。小牧面对着自己的妈妈,突然间有些害怕,极力地向后挣脱着,而婉秋的手禁锢着她小小的脸庞,小牧越挣扎,她越抓得紧,指甲竟然都已经划破了小牧脸颊和耳后柔嫩的皮肤。小牧瞳孔中的妈妈,是如此的陌生,这让小牧既心疼,又害怕。小牧拼命地哭叫着,“妈妈——妈妈——”
      安警官和徐妈妈等都发现了婉秋的异样,急忙奔上前来,想拉开婉秋和小牧,偏偏婉秋一声不吭地抿着苍白的嘴唇,死也不放手,力气大得惊人,又怕伤着小牧,大伙儿围在病床前,一片混乱。
      安警官硬生生地掰着晚秋的手指,在她疯狂的目光中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终于把小牧救了下来,雅欣把小牧拉得远远的,宝贝一样搂着她,生怕谁再抢去一般。而婉秋也在这场争夺中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臂上的刚刚的结痂有些已崩裂开来,渗出了点点血丝。
      安警官马上叫来了医生,大家这才松了口气,退出了病房。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大家面面相觑,围在还在颤抖的小牧身旁,无所适从,眼里都带着深深的怜惜。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出了病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着他,徐妈妈先开了口:“医生,怎么样?”
      “我给病人打了一只镇定剂,她睡下了,伤口也处理好了,但病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不要再叫她受到刺激了,至于其他情况,还得需要观察观察。”
      医生说完,转身离开了,却让在场的人无比唏嘘。对于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说,还有什么,还能有什么,比这些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更刺激她,更让她崩溃呢?
      经过了一天的变故,小牧早已疲惫不堪,接踵而至的悲伤与痛哭,抽干了她所有的气力,她靠在徐妈妈身上,摇摇欲坠。徐妈妈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头,对安警官说:“安警官,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送这孩子回去了,折腾了一整天,孩子受不了了。”
      安警官点了点头,轻叹一口气说道:“让孩子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与你们联系。”
      徐妈妈答应着,一边蹲下身来,轻手轻脚地背起了小牧向家里走去,小牧伏在徐妈妈温暖的背上,但觉得那温暖如丝绒被一般包裹着她小小的身躯,让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小牧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隔天的黄昏,房子里静悄悄的,夕阳最后的余辉挤进房间里,暗沉沉地游荡,屋子里朦胧一片。小牧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窗外巷子里一两声熟悉的叫卖声,渐渐地牵回了她所有的记忆,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痛苦逐渐地苏醒过来,又在她的心头肆虐。如果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或者,发现原来什么都没有发生,都是梦一场,那该有多么好啊!小牧闭上了眼睛,想到。可即使是梦,也不该总是如此悲伤吧?
      这些天来的发生的一幕一幕,好像被人硬生生地塞进自己的脑子,自己的眼睛,逼着她去想,去看。小牧突然感觉难受极了,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走下床来,睡得多了,有些头重脚轻。她看了看周围,这弄堂里的房间格局,家家都一样,这种熟悉也让她无所适从。她走到窗边,翘起脚来,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小巷。过往的每一天,她都会这样倚在窗边,眺望着爸爸,或欢喜,或忧伤,而如今,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再也盼不回爸爸了,再也没有熟悉的身影在巷口出现了,拎着皮包,里面装满了好吃的,好玩儿的,等待着他的宝贝发现。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下来,打湿了窗棂。眼泪沿着木框的纹路慢慢地晕开去,去向它茫然无知的远方。
      黄昏又深了一层,有的人家已点起了灯火。窗下传来了左右邻居们做饭的声响,锅碗瓢盆一路欢歌。偶尔也夹杂着某个阿姨碎碎念的抱怨,和老公赔笑的低语。一如平常。生活依旧在继续,循环往复,宛如一条无波的静流,已激不起任何的波澜,虽然有时候平静得让人生厌,枯燥得有些发臭,但毕竟还是生活,还是活着。
      小牧感到眼睛热热的让人难受,为什么她的生活不能继续?哪怕平凡的至极,也无所谓了啊。不,不能这么说,她的生活也在继续,只是缺失了平衡,她,还有妈妈,在失衡中极力的维持着平衡,结果弄得精疲力竭,就像游乐园中那个会颠簸的转盘,她和妈妈,爸爸,都在失衡的颠簸中被甩了下来,她和妈妈受了重伤,而爸爸,却在也不能帮她们恢复这个平衡了。爸爸答应给她和妈妈的幸福呢?难道这就是他凭拼命争取到的幸福吗?
      门外,送来了若有若无的谈话声,小牧慌忙地用手背儿擦了擦眼泪,不能再让雅欣她们担心了。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拍了拍因眼泪而紧皱的脸,希望徐妈妈没有看出她又从哭泣中醒来。小牧轻轻地来到门口,刚开开一条缝儿,徐妈妈刻意压低的愤愤的声音传来,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那陈全看着多老实的一个人啊,才让他照看一下厂子,可他倒好,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情来呢了,那边孤儿寡母的,现在正等着钱用,他偏偏卷着钱跑了,扔下这么个乱摊子,这么多的事情,那母女俩病的病,小的小,还一阵儿明白一阵儿糊涂的,这可怎么办好哟,这个遭报应的东西……”
      “你小点声儿,小牧还睡着呢!你还怕这孩子遭的罪少是怎么的?少在孩子面前提这茬儿!”徐伯伯轻声地斥责着。
      “那还用你说,我就是气不过,跟你叨咕叨咕,在孩子跟前儿哪敢露半分?小牧虽小,心里明镜儿似的呢!再说了,我这不是心疼这娘俩儿嘛!唉,真是的,祸不单行,怎么就落这家了呢?”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小牧说话儿就该醒了,对了,把那小黄花鱼拿出来点儿,小牧最爱吃我做的炸黄花鱼,给孩子加点营养,瞧这段儿时间给她累的,瘦成什么样了!”
      “晚秋不是吗?我看就剩把骨头了,这日子真够她熬的,大热的天,什么也吃不进去,这可怎么是好啊?!”
      两人低低的谈话声渐渐地远去了,小牧紧紧地抓着门锁不敢出声,虽然,她还一时想不明白事情会有多严重,但是,她知道,又出事了。
      事情远远比小牧预想的复杂。
      眼下急需主持和处理的是林海涛的丧葬问题,还有那个货车司机的医疗费及车辆损耗的索赔。而这一切的经济来源,那个工厂,基本上已经陷入了瘫痪状态。会计陈全卷走了全部的现金,致使工厂无法正常运行,服装厂的生意最讲究个时效,林海涛在出事前签订的几个合同如今自然是无法按期完成了,耽误了人家的工期,又涉及到一定数额的违约金的赔偿。
      婉秋一阵糊涂一阵明白的,好不容易从乡下赶来的叔叔,也帮不上太多的忙,这个叔叔一向懦弱的很,林海涛几次想把他安排在工厂里,他都做不来。只好一直在乡下务农。太多的生活压力,让他有些衰老,背过早的驼了,显得越发矮小。倒是婶婶还算八面玲珑,帮忙处理了很多事。
      婶婶身材高挑,甚至要超出叔叔几分,在乡下也是个能人,家里家外的很多事都是她张罗着的。叔叔好像很怕她,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都唯唯诺诺的,眼睛都不肯多看。婶婶的嗓音异常的尖,让人听着很不舒服,记得小时候,小牧仰着头听她说话的时候,总觉得那声音是故意掐着嗓子挤出来的,仿佛有个人隔着云端用尖尖的指甲挠着玻璃窗。
      在大家的帮助下,葬礼终于得以低调地举行。参加葬礼的只是为数不多的挚友亲朋。徐妈妈紧紧地拉着婉秋,雅欣则寸步不离地跟着小牧,生怕她支撑不住。下葬的那一刻,小牧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离别,从此,她的生命缺失了一角,而且,那是任凭谁的努力也是无法补全的,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挚爱的亲人,再也不能相见了,看着周围肃穆的人们,看着从出事以来,一直一声不响的妈妈,小牧真的无法相信,也无法想到,未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而她又怎么样才能支撑起她和妈妈的未来。想到这里,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泪水,倾泻一般,划过这个初夏的雨季,流向她的,记忆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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