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再见我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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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福特里，云一开车，我在他旁边。太阳光反射进车里，后座被阳光照射得很美丽，好像后面也坐着两个人。我看向云一的脸。他真美，本来就英俊的五官在太阳神的触抚之下显得更加明亮柔和。他抿着唇，一语不发地开车，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情，平静得像夏天的夜空。
我不敢向他开口说些什么，哪怕只是聊聊别的也不敢。这一刻我是那么地害怕他低沉的声线在我耳畔响起。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觉得我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让他愤怒的定时炸弹。我缄默，他也不开口，他若无其事地好像我并没有坐在他身边一样，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从即墨氏到血杀一的路程其实并不远，开车的话10分钟左右就能到了，但是这10分钟对我来说是那么漫长，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坐在云一身边，我第一次感到了不自在。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漠气息让我感到陌生和害怕。
我又想到无常。这也是一个大麻烦。即墨涉尘的想法很有道理，也很缜密，但是我也知道即墨无常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要得到帝皇心，但是他的目标却是我，这不奇怪吗？可是我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细细地想想又好像并不知道。如果说云一有事在瞒着我，我并不意外，可是如果连即墨涉尘都好像有事瞒着我，也太离奇了。我什么时候和他们即墨家扯上关系了？
烦躁。云一让我烦躁，即墨家的让我烦躁，未知的事情也让我烦躁！我的生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乱了？我都快不认识我了，我明明没有这么复杂的啊！一路上总有一丝忽近忽远的吸血鬼的气味，在车里能闻到，打开车窗也能闻得到。该死！怎么那么多吸血鬼？！满大街都是吸血鬼！人呢！没有人！我恼怒地想砸掉车上的所有东西，甚至想对着云一的死人脸狠狠打上一拳！我这个时候非常想久歌，想她用冰凉的双臂环住我，平息我体内乱窜的无名怒火。
怎么还没到！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云一发现了我的异常，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问我怎么了，只是开得更快了些。
快到血杀一时，我老远地就看到久歌立在门前，迎着我们。久歌！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好像我在外面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可是事实上我也确实受了些委屈，云一、即墨氏让我躁动不安，他们把我闷在一片方块大的狭小空间里，只管带着我去这里去那里，做这个做那个，什么都不过问我！
“嘎——”，车停了。我飞快地逃下了车，向久歌奔去，张开双臂一下子扑进她温暖的怀抱里，把脸埋在她的肩上。她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拂过我的脸，凉丝丝的，我的心情竟然一点点平静下来，也不想哭了，但是还是想靠在她怀里，这样让我很有安全感。
“怎么了？”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妈妈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她即墨无常要打过来了，我不能告诉她即墨无常要对付我和血杀一，我不能告诉她我还会把他们带进危险中，我不能告诉她我不能保护他们。我……我这么无能！
我又想到，万一沃恩图恩因为他们是吸血鬼杀手而不多加保护怎么办？万一无常的大批种子全都用来对付他们怎么办？万一我们这一分别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我不禁又抱紧了久歌，好像我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了。
“怎么了？”她又问，不过这回是在问云一。
“先进来吧，进来我再说。”云一轻叹了口气，语气和刚才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
久歌拍拍我的肩，宠溺地低喃：“乖……进去好吗？”她松开我，转而牵起我的手。大家都聚集在楼下，归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流风坐在他的摩托车上，低着头摆弄他的老虎钳。云一站在中央，背对着我们。
“说吧。”归年见人都到齐了，简单地对云一吐出两个字。
云一没理归年，口气温和地对我说：“你先去准备一下，我待会儿去你房间找你。”恍惚中，他又回到了我原来认识的云一，仿佛之前对我形同路人的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不是他。我点了点头，上楼去了。
直到确认我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之后，流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云一……”
还没说话，就被归年切断了。归年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说：“云一，我现在要你对你死去的父母发誓，你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云一苦笑：“我倒宁愿这是假的。”
“其实，如果直接说出来的话，结果未必会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坏。”久歌抬起头，低低地开口了。
“但是依照她的性子，她不会回去的。我们只能采取这样的措施。”
流风从摩托车上跳下来，音量提高了些：“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好！云一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她……”
“你声音小一点！不要让她听到！”云一皱着眉头，对流风低吼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由不得她！这是无常在逼我们这么做！”云一逼近了流风，冲他发火。
归年来拉开了云一和流风，劝解道：“好了好了，不论怎么样，事情已经这么发展了不是吗？再争论还有什么意义呢？”
云一的呼吸逐渐不再那么粗重，他松开了流风的衣领，转身大步地走了出去。久歌见状，也跟着云一走了出去。
六月，虽然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但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热辣的气息，灰尘和着风钻进人的鼻腔，真是讨厌的感觉。久歌的手在夏天还是很冰，覆在云一的前额上，好像浸入了一潭清泉。
“不要生气，”久歌的声音与六月的火热格格不入，“不要难过。”
“我……”云一看向久歌的眼神仿佛在寻求什么，又好像在渴望什么。
久歌收回了手，扬起嘴角：“我们都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就像我一开始通过你的思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没有惊讶过。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要走的，这里不属于她。”
“说谎。你还是像亲妹妹一样爱她。”
久歌笑了笑，反问道：“是这样吗？”
“我曾经对她说，她的心是冰冷的，她的温暖不属于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说了这句话以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这句话对吗？用在她身上对吗？因为我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我和她两个人在一片森林里面追捕吸血鬼。我在生病，发着高烧。天还在下雪，下着很大的雪，地上的积雪可以淹没我的膝盖。我们没有火柴，没有可以取暖的东西。我累得走不了路，就靠在树干上休息。她把她的外套脱给了我……你知道她的能力……她的火是以自身的血液作燃料的，于是我就看着她的血燃烧成一簇火、又一簇火……
“我说，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我慢慢就好了。她说不，你会死在这里，我不许你死。她给我把雪水烧热让我喝，还找来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草，给我讲奇怪的笑话……在她的霸道又无厘头的这种照顾之下，我竟然真的慢慢好了……云一你知道吗，我现在有多恨我自己！恨我竟然对她说出那样的话！你知道吗，我身体内流动的血液，有一半是她的呀！”
“久歌……”云一的眼里溢着怜惜。
“我不想她走，但是我又不忍心伤害她。在这样的矛盾之下，我最终还是做出了错误的行为，我还是伤到她了，”久歌双眼之后藏着的那片汪洋大海，终于在这一刻翻涌而来，“云一你记着，千万保护好她，别让她再受伤害……我没有用，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我多想代替你和她奔赴那个战场，这样我就可以成为她的盾牌了……你还告诉她，对不起……还有……我永远都为她待命，如果她需要我，哪怕是需要我的命，都尽管拿去……”
云一轻展双臂，将眼前梨花带雨的人揽进怀中，心揪着疼，只能在她耳畔喃喃道：“我会的，你放心好了，我会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不！”久歌伏在云一怀里，拼命摇着头，“不……”
时光啊，你是否走得太快了？十六年的光阴那么长，为什么现在在我的记忆里，就只剩下短短的几个片段？你可知道我多想记住这十六年的每一瞬间？五千八百四十天，十四万零一百六十个小时，于我可以珍惜的，竟只剩下几个小时。
久歌抬起头，擦干了眼泪，硬着心肠对云一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
云一有些不舍地拉着久歌的手。久歌勉强挤出笑容，安慰他：“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用担心我们。”
云一轻轻点了点头，刚转过身，久歌又叫住他：“云一！”
“平平安安。”千言万语，再多的担忧，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留恋，终究只化作了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却给了云一站立并前进的力量。经历过再大的风雨的人，无论心被打磨得如何坚实且密不透风，终会在爱人和亲人的一句叮嘱之中化为一江春水，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云一没有回头，却舒心地笑了。是啊，虽然失去了一个珍宝，但另一个珍宝还在身边，该知足了。
云一到房间找到我的时候，我坐在窗台上，看着太阳蹦啊蹦啊地蹦到山后头去了。火烧云烧着了整片天空，晚霞的颜色很灿烂得有些血腥，让我想到血流成河的战场。苍苍茫茫的天空，此刻竟那么落寞悲怆。看着天看久了，晚霞的光彩刺痛了眼睛。于是我收回视线，就碰上了云一带笑的脸。
“怎么这么晚？”我略带不满地问，“你再不来，我看落日就快看瞎了。”
“准备好了？”依旧面带笑容。云一最近很奇怪，情绪时常起伏不定，我知道一定和我有关，我没有向他确认。很多时候，我们心中的一些事情也只想自己藏着，不愿意和别人说，不是吗？
“嗯，”我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往身上挂好枪带和匕首，“我们走吧。”
嗒、嗒、嗒、偌大的房子，只听得到我和云一两个人的脚步声。其他人呢？怎么都不出来送送我们？穿过走廊时，我注意到久歌、归年和流风的房门都紧闭着，以为他们在楼下。没想到到了楼下之后，他们也没有出现，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要不是归年的药篓还在，久歌和流风的笛子还在，我几乎就要以为这里只有我和云一两个人生活了。
打开门，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太阳还没有落下山，还在一点一点地跳动着。太阳也舍不得我，要看到我走了之后才肯落下。夕阳尚且如此，那我的这些家人们呢？我忍不住要回头看看，他们在哪里？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不肯出来送我？出来呀，看看我，看看我，哪怕就一眼。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在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透过手指之间的缝隙看到微弱的霞光满天。是云一站在我身后，阻断了我回头的路。他另一只手拿了一只小玻璃瓶送到我嘴边，一股熟悉的腥气。他的这只手颤抖着，强迫我打开牙关，将里面的腥红液体慢慢灌进我的喉咙、我的身体、我的血液，我和它合二为一。喝下这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即墨涉尘天神一样的脸，他伸出手，对我笑。
云一一边灌我喝血，一边对我说：
“不要回头，不要留下任何牵挂。就这样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再见我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