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尘封的羊皮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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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这里有一种让我安定的力量，我慢慢恢复了力气，人也精神多了。我从溪落的手中抽回了胳膊，转头向她报以感激的微笑。“谢谢你。”她领会了我的意思，对我点点头，又向涉尘行了个礼，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有话对我说？”他微笑着，指了指窗边的一张椅子，“请坐。”而他自己关掉了头顶的大吊灯之后，坐在了我的对面。
屋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地灯还没有关，墙上的画在地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怖。窗外的月光倾泻进来，在我和涉尘之间形成了一道光墙，淡淡的、很柔和。涉尘白璧似的英俊五官仿佛与这月光融合在了一起。
“给我讲讲四公主吧。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四公主么，”他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朗，“她是一个真正的王者。俯视着苍生却不蔑视，行走在世间却也徘徊在世间之外。她是飘忽的、游离的，别人永远也猜不透她的心思，无法悉知她的感情。她对谁都那么淡定自持，翩翩有礼，但她的内心，一直都是骄傲的。”
说着，他顿了顿，看向我的眼。“你的眼睛和她很像，有一种看穿人世的天真。我曾给她画过像，可惜早被烧毁了，不然一定让你看一看。先父曾说过，她是佛前的一朵莲，纯洁而静谧。可是她只是一朵莲，她的心总是静如止水的，哪怕世界毁灭，她也注定只会默默地看着整个世界消失，而不会伸出手去拯救。她的悲悯，或许只留给了她自己吧。”
静言思之，这位神话一般的四公主的身影渐渐在我幻化的眼前清晰。慢慢地，竟与我的轮廓重合。我猛地一惊，深呼吸一口气，总算驱散走了这种幻想。没错，确实是幻想，这么传奇的人物，任凭谁听到关于她的事，都会把她与自己联想起来吧？
“今天早些时候，有一个人也对我说，我看起来对谁都很热情，其实我才是最冷漠的那个人。我对别人从没有真正的怜惜或爱护。倘若我对谁有从心底产生的爱惜，我绝不会无动于衷。听你描述四公主，觉得她和我这方面很像，但是她的冷漠好像是理所当然的，而我却觉得我的冷漠很丑陋，很伤人。”
“那是因为心在变，”他往我面前的白瓷茶杯里添了茉莉花茶水，也给自己添了些，“她和你是不一样的。其实说实在的，唐迹，你比四公主善良。哪怕你再如何冷漠，但你的心还在跳动，你会唏嘘世间的人情冷暖，你会因悲伤而哭泣，会因快乐而微笑，你的冷漠掩盖不住你的这些情感。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我们有时说一个人是恶人，那他就一定是纯恶之人吗？他的身上必定有善良的地方。同样，就算是大慈大悲的佛，也必然有他的阴暗面。”
“如果对自己的亲人都能这么冷漠，那这个人还像你说的，还有善性吗？”
“亲人之所以亲，不是因为你有多爱他，而是因为你们有血缘关系，”他抿了一口茶水，嘴角勾起戏谑的笑，“谁说我们一定非得爱自己的亲人呢？对亲人冷淡甚至冷漠，只是说明你不够爱他罢了。”
是吗？这么说来，和血杀一在一起的十几年，真的都是白过了。我自以为血杀一就是我的价值我的存在我的意义我的全部，没想到久歌的话，还有涉尘的话，一下子推翻了我十几年来的看法。就像他们所说的，我就是冷漠就是决绝，就是对什么都不在乎。我一下子感到绝望起来，既然这样，我活在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沮丧地垂下了脑袋。“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一点价值都没有了。我曾一度以为血杀一就是我的生命，可是今天这个理论被推翻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那儿呢？”
涉尘轻笑，眯起眼睛望向如水的月色。“果然是唐迹。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会觉得，我怎么可能对血杀一没有感情？！这一定是疯了！但其实你心里早就清楚，是不是？你一直都把事情看得很透。别担心，上帝让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他的理由的。不论是什么人，哪怕就是一个乞丐一个流浪汉，只要他活着，他就有他的价值，更何况是你呢！”
“不过，看到你这么从容，我也就放心了。有件东西要给你。”涉尘从怀里拿出一只纯银雕花首饰盒递给我。我接过来，首饰盒沉甸甸的，做工很精美，盒盖上刻着一枝桃花，工笔精致得像是画出来的。我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条项链。这条项链的式样很奇怪，像是一个字母S，却比S更加蜿蜒，弧度也更大，如果连起来的话，倒更像是太极阴阳图。两端分别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好像凹槽里本是有东西的，可是现在却是空的。
“这是……”我诧异地望向涉尘。
“生日快乐。”他轻轻地说。哦！天亮之后我的生日就到了，他不说我都忘了。
“谢谢。”我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项链很漂亮。”
“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什么？”
他没有回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走吧，客人快来了。”
“客人？”
涉尘神秘地一笑，带着些许调侃：“即墨氏的一位故友。”
他轻轻牵起我的手，步履轻盈，厚重的大门被他两根手指就推开了，我看向他，他却一脸的若无其事。外面的大堂灯火通明。他带我来到会客室，会客室的沙发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而那个人我再熟悉不过了。
“哥？”我失声喊道，随即抬头看向涉尘，满眼的无奈，“你说的故友是云一？”
“可不是嘛，”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了我，与云一握了握手，“云先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恕我冒昧，你和你的祖先云舒胤先生长得真像。”
“过奖了。”他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瞄了我一眼，看向涉尘，“二殿下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涉尘松开我，对云一和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云一坐下了。我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劳驾云先生出马。”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云一对面的椅子上，一脸的严肃。我看到的涉尘一直都是微笑的，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二殿下就直说吧。”云一有点慵懒地抬了抬眼皮，我看得出他很疲惫。
“来人，”他吩咐道。
不一会儿，那个名叫赤炼的最高大的护卫队员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叠纸交给了涉尘。涉尘翻了翻，示意他退下，自己把这叠纸递给云一。“无常在北美洲创造了大量的种子，目标是血杀一。”
云一好像早就知道似的，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对涉尘说：“犯得着这样大张旗鼓？”
“无常那个人是个典型的赌徒，只要是他认为值得的，多大的代价他都敢出。”
“血杀一不过是个小小的杀手队伍，居然让即墨氏三殿下如此兴师动众，真是罪过。”云一露出一抹不屑和嘲讽的笑容，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涉尘也笑了，好在他并不在意云一话里的刺儿。“哪里，云先生的队伍虽然小，却是卧虎藏龙呢。”
“哼。”云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
“言归正传，云先生。我们在无常的军队里安插了探子，就是照片上这个浅棕色头发的少年，欧里斯特。”
“欧里斯特？”我忍不住喊了出来。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的心跳突然变得剧烈而紊乱，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怎么了？”涉尘问道。
我抓抓脑袋：“这个名字好耳熟。”
涉尘对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是吗？”而云一自始至终没跟我说一句话。
“欧里斯特说，无常最近被轩辕氏盯上了，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抽身回来，所以我们碰巧赢得了先机。轩辕氏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若是我们不领情也太说不过去了。你说呢，云先生？”他对云一笑得人畜无害。
云一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说：“那么二殿下的意思是……”
“我们先下手为强。云先生，无常认识你，他的种子可不认识你。无常的军队分为五支，五支分队的指挥分别是亚力克、威廉、莎拉、彼得和欧里斯特。我需要你利用你的间谍本领接近他们，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一举击溃他们。当然，欧里斯特也会向你提供帮助。”
“我呢？”他们说了半天，一句都没提到我，我自然就急了。
涉尘微笑着看了我一眼，说：“别急，正要说到你。”
“你也知道无常的真正目标是谁。所以，唐迹还是跟着你比较安全，而且到时候我也会在北美洲，无常更是找不到机会下手。”
“那我的队员们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维多利亚和特洛伊会照应好他们。”
云一总算露出惊讶的表情。“连沃恩图恩都出面了？”
“贾斯汀一向和即墨氏交好。”
“那即墨倚月呢？她知道这件事吗？”即墨倚月？看来是即墨氏大公主了。只不过云一提起她的名字的时候，似乎不情不愿的。
涉尘轻声笑了出来，一脸的无奈：“我们那位大公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想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别说她知道了，就算我想让她知道，我也得找得到她啊。云先生若是没事儿，不妨在即墨氏住上几天，保不准她就回来了。”涉尘轻松自如地开着即墨倚月的玩笑，倒是让气氛轻松了不少，我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这位倚月公主，似乎还挺有意思的呢。
云一不自然地干笑了一声。他把手中的纸张握成卷，站了起来，向涉尘告辞道：“二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出发之前我会再知会你。”说罢他总算对我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们走吧。”
“云先生留步！”涉尘也站了起来，“还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讲。”
云一没有说话，涉尘也就当他默许了。
“关于荒火的事……”
云一倏地转过身来，一脸警惕和紧张：“荒火怎么了？”
“我要替无常请求你的原谅——荒火的父母是无常杀的，然后他又嫁祸于你。荒火那个时候才是个少年，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复杂？所以一怒之下与你断交，离开了血杀一。你不要怪他。”
云一摇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恨他吧。”
“无常利用了荒火做诱饵，包括唐迹你们上次遇袭，都是无常一手的安排。荒火只不过是个棋子而已，他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因为那样才可笑。我在心里冷笑着。荒火啊荒火，我对你的感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厌恶了呢。不是因为你伤害了云一和我们，而是你太无知、太愚蠢，你根本不值得我们为你难过，也不值得我们一直追查你的下落。
天亮了。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淡淡的阳光透过云层和窗户射了进来，涉尘逆着光立在窗前，像一尊天神。他的眼睛瞬间起了变化，身体也被金光笼罩着。
“我们走了。”云一拉起我的手，对涉尘颔首说道。
涉尘点点头，没再说话，只目送着我们离开。
但云一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另外，虽然不太符合逻辑，但还是很感谢你上次帮我的兄弟们解围。”云一真心真意地向涉尘表示感谢。
涉尘微笑着回答：“显然我是出于某个自私的原因才这么做的。”
云一没再说什么，径直带我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尘封的羊皮卷（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