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姬]福尔马林里的断翅》墨色瞳

4、NO.4

　　“滚。”他连身都未曾转过来，背对着她，冷冷地说。
　　“可是我没有地方去……”北斗低着头，一副平常从未曾有过的怯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而且我受伤了……”

　　“遇到我之前你不是也一样活得好好的么？”他掏出钥匙开了店门，似乎是个瞎子，没有看见她正滴着血的额头，和被尸撕了个鲜血淋漓的手臂。“尸受点伤很正常，你自己恢复去。”

　　他是不公平的。以前明受伤时，他会不顾及自己，给她输送灵力。
　　但北斗？她没那个资格分享他的生命！

　　进门前，他补充了一句：“绝对不准进这里，这里不是你可以玷污的。”
　　“……”她抬头，看见了决绝的背影，终是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应道，“我知道了。”

　　她抱着膝，就地坐在了店门口，倚靠在有些晃眼的霓虹灯招牌前。
　　紫色的光让她觉得好歹有了些暖意。

　　伤口一点点愈合，她没有足够的能力让它们愈合的再快些。
　　今天耗费了她太多灵力，但又无法从契约僧那里得到补充。

　　算了，没所谓。她是立于尸顶点的最强尸——北斗！
　　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握紧了沾血的玻璃瓶，里面的天地却依旧纯净，不染俗世烟火。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低声吃吃地笑着。
　　她又有了想要得到什么的欲望。

　　第一次，她想要赤纱眼里的泪水。他没有给她，他将他所有的泪给了自己心爱的尸姬。
　　而这一次，她想要的是：

　　——壬生贞比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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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颓废地坐在吧台旁边，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而旁边，是整整一烟灰缸的烟头。
　　抽了一半，他已心生厌烦，将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中。

　　吐出最后一口烟，他突然暴躁起来，挥手将烟灰缸打翻在地，未烧完的烟蒂洒了一地。
　　“明。”他叹息一样，叫着不会有人应答的名字。

　　想到了什么，他从外套衣兜里取出了崭新的车票，有些舍不得地认真反复看着。
　　出发地，目的地，列车次，时间，座位号……
　　他指尖慢慢划过这一个个工整死板的黑字，它们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明。”他红了眼眶，泪水终于决堤。

　　手底缓慢地将车票撕了个粉碎，刺拉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一扬手，细小的碎片从半空中飘下，洒在他头上、身上。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明！”他止不住地颤抖着，像是在忍受着剧痛，跪倒在地，弯下腰，额头碰撞在冰冷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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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北斗听到了呜咽的哭声。她像是探测敌区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近店门，将耳朵贴在门上。

　　半晌，她移开耳朵，重新坐回了霓虹灯旁。

　　狭间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子的吧？
　　她无声地问自己。
　　也许吧……
　　她低下了头。

　　“唔，”
　　“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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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醒醒。”贞比吕用脚尖嫌恶地踢了踢北斗。
　　“……呃？”她揉了揉眼睛，像是没睡醒。

　　“跟我去一趟光言宗。”他整饬着僧袍。

　　换尸姬这种事，更何况他换的是敌人北斗，虽说他是高居光言宗第二位的权大僧正，但又怎能不跟光言宗汇报呢？

　　“欸？”她一脸迷茫，“光言宗？”
　　“快点。”他有些不耐烦。
　　“嗯。”她急忙站起来。

　　看见她额上手臂上满是发黑风干的血迹，巫女服破破烂烂，稻草一样的头发毛糙着。
　　他皱了皱眉。

　　“别动。”他抬起手臂，忍着厌恶，将自己的灵力灌输给她。
　　她的伤口迅速愈合着，破烂的衣服也在一瞬间变得光鲜，柔顺的银发盘成一个环，赤红色的眼睛也泛出光彩。

　　“我只是不想让你给我丢脸。”他转身离去，不再多看她一眼。
　　“走了，跟我去光言宗报到吧。”

　　她点了点头，喜形于色，跳着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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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都没有来过光言宗，显得很兴奋，忍不住蹦蹦跳跳，啧啧赞叹。

　　周围路过的僧人鄙夷而诧异地看着她，因为尸姬在他们眼里，永远都是污秽不堪的。但北斗完全把他们当空气，她嘻嘻地笑着，天真无邪。

　　在通过走廊，路过巨大瀑布时，北斗索性趴在了栏杆上，探身出去，几乎要掉下去。

　　她氤在一片水雾中，而廊上的暖灯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柔和而模糊。细碎的光晕中，贞比吕竟在她身上发现了独特的气息。

　　当年自己第一次带明来这里，明也是一样的惊喜和好奇吧？
　　光言宗，还真是个充满新鲜事物的地方。

　　哗啦嘈杂的水声中，她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挥着手，瀑布落下后激起的水滴溅起，附着在她手上，湿漉漉的。

　　贞比吕终于是忍无可忍，他伸手粗鲁地拽过了，将木质栏杆压得吱嘎作响的北斗。

　　“你玩够了没？”他神情冷峻，打心里越发厌恶她。
　　“既然是杀人无数的尸，就不要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都说了不要给我丢脸。”呵斥完，他拂袖走人。

　　北斗低着头，将手在衣裙上用力蹭了蹭，甩了甩上面的水渍。提了提微微有些长的裙摆，老老实实地跟在贞比吕身后，目光盯着地板。
　　不再多说一句话，不再好奇任何。

　　他昂着头，带她穿过身边恭敬行李的僧人，直面大僧正——神生真世。

　　“权大僧正是打算将北斗收为自己的尸姬，为光言宗效力么？”坐在高处的那个人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些亲近之意。

　　贞比吕有些反感大僧正唱高调的姿态，但依旧是恭敬地回答道：
　　“是这样没错。我的尸姬远冈明阵亡，”提到她，他的心隐隐作痛，“况且她已经杀满108尸了。”他在心里补充，第108条将是北斗！

　　“所以，我认为，如果身为权大僧正的我，无法及时得到强大的尸姬作为战力，必将使光言宗的荣誉蒙羞！”

　　“哦？”穿着斗篷的大僧正眉挑了挑，语气暧昧，态度模棱两可，“如果每个契约僧都能这样处处为光言宗着想，那真是我光言宗的骄傲。”

　　“不敢当。”他心里作呕自己的姿态，却也忍不住想着：如果大僧正知道，他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要为光言宗效力的男人，阴差阳错差一点就带着尸姬叛逃光言宗。那有该是多么有趣的场景呢？

　　“北斗已经接受我的灵力，希望大僧正大人能信任她的能力。”贞比吕瞟了一眼北斗，浅浅向大僧正行礼。余光看到了惊诧万分的花神旺里。

　　“想必，北斗一定会成为我光言宗最强利刃吧？”边说着，神生真世别有用心地看了一眼六僧正之一的高峰宗现——被誉为“最强尸姬”，绰号“剑姬”的轰旗神佳的契约僧。但高峰面无表情。

　　“因此，我也请求将自己管辖地扩大五倍！”他唇边挑起自信的笑。

　　此话一出，契约僧们议论纷纷。
　　通常，管辖地的面积，是与契约僧和尸姬的能力成正比的。但事实上，也是有个限度的。否则，对契约僧和尸姬来说消耗过大。而且，尸姬的利用率会大打折扣。
　　而契约僧也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气氛有些凝固，沉默片刻，大僧正优雅地挥了挥手，示意众僧安静。随着他手的动作，一大屋子人均只剩下死寂。
　　“我会期待权大僧正和新尸姬的表现。”神生真世微笑着，默许了贞比吕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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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要把这家伙当作尸姬么？”旺里不甘心地，希望从贞比吕口中得到否定的回答。

　　出乎他意料，贞比吕笑道：
　　“是的。我的尸姬。”

　　真姬娜对着北斗怒目圆睁，咬着下唇，克制自己不要冲动。
　　北斗已经近在眼前，但她却不能杀她报仇，因为，北斗已经是为大僧正所亲口承认的尸姬。她若动手，必将为光言宗所不容。
　　比起她个人的仇恨，果然光言宗还是更看重整体的利益。

　　“以后，请多多指教。”北斗乖巧地行了个礼，跟着贞比吕去除他们管辖地的第一个敌人。

　　“到底，为什么？”旺里望着他们的身影，依旧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