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马旦同人）扬眉剑出鞘》一夜花厅雪

11、汇演毕相携离京，诉衷肠终得佳人倾心

　　散场了。
　　后台熙熙攘攘，热热闹闹，高一鸣带着姑娘们还没来得及卸妆就应接不暇地招呼着各路来贺的戏迷、忙着打闪光灯拍照的记者，以及梨园行里和于香君不太对付的一些前辈们，真真是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后面忙，前面戏园子里也不安静。张耀祖昨天下帖子请了不少和布匹、棉服有关的商家，只不过这帖子却下的怪，不是邀请他们去张宅，也不是在外头的酒店，却是在戏园子里，而且明明白白地写着，先请大家欣赏十二红的戏，完了再谈生意。幸亏大部分受邀请的商家也都早早买了票等着看戏，这下好了，也不冲突。只部分没有票的人，托了关系巴巴得找上了戏院老板，软磨硬施总算是让老板加了几排桌子，这才有了位子。
　　结果一来，好嘛，不仅听了一出好戏，也看了一场“好戏”。这张老板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是个练家子。而且恐怕和十二红高老板之间，有些说不得的关系。
　　啧啧，可惜了，本来还想把自己家女儿说给这位年少有为的张老板呢，如今一看，嗨，这张老板可不像是一般纨绔子弟玩玩儿的架势，那是真的要美人不要江山啊！把女儿嫁过去那不是守活寡嘛！
　　张耀祖没有管下面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在座位间慢慢踱步穿梭着，手里拿了一把花生米不时丢进嘴里几个。
　　“诸位，今日邀请大家来，是想说一说棉服的事情。你们和我张某人也算是打过不少次交道了，我是什么性子你们也知道，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也就直说了。五万套棉服，在下个月十五之前要交货。”
　　“五万套！天哪，那个厂子能吃得下啊！”台下立刻炸了锅，众人议论纷纷。
　　张耀祖让他们自去议论，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喝口茶，不时看向空荡荡的戏台。
　　快点儿把这儿的事情搞完，搞完了他好去和一鸣讨杯水酒喝喝啊。反正他现在没什么大事儿要操心，有的是时间为自己的终身幸福奋斗一把。
　　在他不动声色地蚕食之下，山东周边的东北和安徽已经拿下，江苏相对是富庶地面儿，群众基础不怎么样，他基本上只是把那里当成是销售区和往浙江、广东那边销货的通道。倒是河南很有群众基础，他已经派人去打前站了。
　　陕北的资源已经慢慢被控制住，开始了开采和收益，陕西楞娃们也有不少被他吸收进队伍。如今就是内蒙古、宁夏这些少数民族聚居地不好办，除此之外，便是要拿下北平他也不怕。
　　十年经营，方有此局面，如今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夜已深，小四喜的姑娘们收拾好了东西，叽叽喳喳地手拉着手跟着师父、高大哥回家。
　　刚出戏院门口，门口坐着的黄包车夫就站起来迎了上来。
　　“高老板、沈师傅对吧？请上车。”
　　“不用了，我们不坐车的。”沈师傅节俭惯了，连忙回绝，忽而想起高一鸣与自己不同，又说：“高兄弟，你今日也累了，不如先……”
　　“欸，沈师傅，我高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如今月色正好，我们一同走走，不知多欢畅。”高一鸣嗔道。
　　“两位爷，是这么回事儿，有位爷刚才给我们哥儿几个付了车费，说让我们把高老板和小四喜班儿的众位角儿们拉回帽子胡同。您看，我们不能拿了钱不干活儿不是？”为首的车夫一脸难色。
　　高一鸣闻言一愣，不由回头看向戏院：那里正堂虽关着门，却能看得出里面灯火辉煌。刚才柳爷说了，张老板在里面和不少观众谈生意。
　　收回目光，他扬起笑脸，“既是有人盛情，我们又怎么好推却呢。沈师傅，我们上车走吧。”

　　“沈师傅，这是包银。”一夜休息，高一鸣虽是辗转反侧，可到了早晨天蒙蒙亮时，还是照旧起身，用秋日沁凉的井水洗了脸，便又精神不少。
　　柳爷早早把包银送来，他便等沈师傅和姑娘们都起来吃过早饭后，将包银奉上。
　　客套一阵后，高一鸣也说了自己过几日便要离开北平回上海去了，众人俱是不舍。
　　“就不知日后小四喜唱到街知巷闻时，还记不记得我这个高大哥？”一句玩笑话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看着姑娘们嘻嘻哈哈的青春面孔，高一鸣不禁泛起温柔的笑容。

　　富贵宾馆。
　　“高老板，张爷早晨来过，给您留了个信儿。”柳爷掏出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递给高一鸣。
　　“我上去看。”一鸣笑着接过，“柳爷，准备准备，我们三日后回上海。”
　　“欸好，这都是早就定下的，您放心，必不会出岔子。”柳爷点头应道，自去忙了。
　　取出信纸一看，上面倒是简单：“知你定于三日后返沪，望能同行。今日下午三时，海源茶楼二楼，不见不散。”
　　收了纸条，高一鸣想了想，看看时间，整理好自己不多的行礼，便去海源茶楼赴约。

　　又是这个茶楼，上次两人针对东北一事不欢而散，却不知这次会谈出个什么结果？高一鸣在门口顿了一顿，自嘲般笑笑，抬脚上楼。
　　“一鸣，你来了。坐一下，我很快就写好了。”张耀祖坐在圆桌边上奋笔疾书，见到高一鸣推门进来也没起身客气，只抬头温和一笑，招呼他坐下，自己又埋头写起来。
　　高一鸣坐定，便有人端了茶盏送上来。捧着一杯茶，他细细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时而微皱眉头，时而含笑点头，不过笔下倒是不停，那草纸上写写画画的，似乎是洋人计数的符号。
　　他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人，如今细看，这人眼角额上都有了微微的细纹，皮肤有些粗糙，大抵是日晒风吹的。虎口上厚厚一层茧子，手指上也有不少茧子，应该是练枪练出来的吧。
　　这人看他的眼神，他何尝不懂是什么含义？只是虽留恋这人的关怀温情，可一想到对方是对“高一鸣”关切体贴，就心下黯然又别扭。
　　张耀祖，喜欢的是男人身份的高一鸣，而不是女子身份的段凤鸣啊！

　　“一鸣，一鸣？想什么呢，茶要倒出来了。”一刻钟后，张耀祖算好了账目，收拢起纸张，好笑地唤着，一面将高一鸣手中快要翻倒的茶碗取了过来放在桌上。
　　“嗯？哦，失礼了。”高一鸣回过神来，推了推眼镜，笑笑。
　　“你能来，我很高兴。这说明你不再因为东北的事情怪我了，对吗？”张耀祖倾身上前，柔声问道。
　　高一鸣因为身份特殊，从来不习惯于和人挨得过近，被这人入侵了自己的范围，他不安地向后挪了挪。
　　只是，他往后挪，张耀祖也跟着往前挪，直逼得高一鸣后背贴着椅背儿，而这男人也跨过了桌子，在他身前站着。
　　“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只是，一鸣，我的心思却不会被这些秘密影响。我对你是什么想法，以你的蕙质兰心自然早就能看透。而且我还得说一句，我不是断袖。”
　　看着高一鸣震惊到发愣的脸，张某人得意地笑了。
　　一鸣啊一鸣，一直以来你都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终于我也让你震惊了一回呀！某人没发现，自己和高一鸣待在一起就会智商直线下降，情商也跟着往17岁毛头小子的平均水平靠拢。
　　那因为震惊而微张的樱桃小口，真的好吸引人，好想啃一口。张某人压抑住心中蹭蹭蹭往上窜的邪恶想法，转开了眼。
　　半晌，他只听到一句艰涩断续的问话，声音又轻又低，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见：“所以……你是要用这个……要挟我吗？”
　　咦咦咦？怎么回事儿？他哪句话让人误会了呢？
　　“一鸣，我哪句话让你误会至此？”他连忙回头看，高一鸣脸上那股悲伤和屈辱混合的神色令他心头一紧。蹲下身子，他握住高一鸣搭在扶手上的两只手，“情爱之事，本就是要你情我愿，如果，如果你对我无意，我又怎会勉强？”这话说得甚是违心，张耀祖也是声音涩涩。“你的身份，我从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了，我也相信你一定有苦衷，也肯定受了许多苦。即便，即便你与我无缘，你如此爱这舞台，我又怎么会做这么下作的事！”
　　他的话把高一鸣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怔怔看着这个蹲在面前仰头看她的男人，忽然转过头去。
　　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而她惯于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魔怔了一般，男人坚定而不失温柔地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摘下她为掩饰而戴的眼镜，粗糙的手指擦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
　　“有人要挟过你？是谁？现在在哪里？”他恶狠狠地问着，大有把那人大卸八块的趋势。
　　“不，不是要挟我……”一鸣开口，带着几丝强自压下泪意的喑哑，“是要挟我师父。为了保全我，师父……师父做了那人的娈宠，不到一年，被那人的大妇赶了出来，一身是伤，嗓子也废了，如今只能在苏北老家种地。”
　　“你想报仇吗，一鸣？”张耀祖开口。
　　“呵，老天爷已经帮我们报过仇了。”高一鸣冷冷道：“师父离开后没多久，那人的宝贝儿子就被人下了套子，把家当输了个精光，最后那人和他大妇双双自尽了。”
　　“你着急回上海吗？不急的话我们先去苏北看看师父？让他老人家也知道，以后你不是孤单一个人了，让他老人家放心。”张某人“厚颜无耻”又“自作多情”地直接把自己划归为一鸣的自家人。
　　高一鸣很明显也没见过这般自说自话型的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心底的确是暖意满满。“我，刚才的话……”她喃喃低声道，想要道歉，却着实没道歉过，吞吞吐吐的。
　　“什么？”张耀祖初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不由失笑。“我收到了，但不需要。”
　　“嗯？”这次论高一鸣不明白了。
　　“你我之间，永远不需要说‘谢谢’和‘对不起’。”
　　四目相对，男人眼中的诚意终得她点头应允。
　　将她圈在怀里，他试探着将头搭在她的腿上，高一鸣并没有闪躲，只有些微微的羞窘。他的心真正落回了肚子里，闭上眼低声说到：“一鸣，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海源茶楼雅间儿外面站着的两个伙计对视一眼，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欸，真没想到咱们爷也能有这么肉麻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那就叫什么，欸，小四儿，上次那个酸书生说的什么‘朝朝暮暮’的？你说是不是人一有喜欢的人就犯傻啊。我邻居家大壮前几天刚娶了他的青梅竹马，乐得这几天天天傻笑。”
　　“哈哈，好了，小声点儿，让管事听见了非得扣工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