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马旦同人）扬眉剑出鞘》一夜花厅雪

10、于香君戏场生事，张耀祖先招落空

　　夜幕降临，灯笼一盏盏地挂起。
　　戏院门前黄包车夫们来来往往，虽然跑得一身臭汗却呲着嘴笑呵呵的——多盼高老板能留在北平多唱几场戏啊，这生意好得，啧啧，比过去五六天都好！
　　柳爷站在后台门前，挡住了各路想要到后台的人。有些是记者，有些是捧场的老客，可一律都是“对不住啦，高老板吩咐过了，今儿这后台啊一概不对外开放，多包涵多包涵。”柳爷心中也是悬着一把剑呐，毕竟不管怎么说，后台是一帮小丫头们，要是让人看到了，在戏开场之前来那么一嗓子，得，他们这戏也不用唱了，直接等着给人家看客们退票吧！
　　楼下大厅里闹哄哄的，有卖瓜子儿的，卖糖的，卖热水的，还有老婆婆煮了茶鸡蛋卖的，不一而足，闹哄哄的十分热闹。而二楼雅座上就安静多了，大家坐在自己的隔间里，嗑着瓜子，喝着上好的茶水，闲闲聊几句，等着戏开场。
　　张耀祖和乔浩光、吴悠两人坐在一个包厢里，听着旁边那两个始终都长不大的姨表兄弟说着幼稚的话，并不多言只是就着茶水吃点心，当然也听不到那两位表弟在心中鄙视他是个大老粗、牛嚼牡丹的心语。

　　一声锣鼓声响，众人安静下来。戏，要开场了。
　　伴着那一声锣响，张耀祖立刻将手里的点心扔回碟子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出将”“入相”的帘子。
　　“浩荡荡，挂帅出征；整乾坤，还看我……”
　　《杨家将》，果然是一出好戏。忠君爱国保民平安，他的嘴角不由得挂起笑容，手下随着音乐打着拍子。
　　吴悠和乔浩光互看一眼，没想到啊，这位大表哥还真是个票友呢！
　　菊仙、菊笙一一出现，他更是坐直了身子，那人果然紧接着出现在台上：一身青色战袍，脚踏登云靴，头戴银冠，翎子极精神地随着走动颤动着；两鬓各垂下一束束好的头发，透着十三四岁男孩子的俏皮劲儿。
　　那杆又长又重的银枪在高一鸣的手中简直是如臂使指，真真舞得水泼不进针插不入，这可是硬功夫，没有个十来年的苦练难成气候。台上众人一个圆场走完站定，菊笙扮演的穆桂英便和“杨文广”开始了对练。台下坐着的老戏迷们都能看得出来，这出戏里，倒是“杨文广”这个做儿子的引着“穆桂英”，那银枪处处带着“穆桂英”，恰到好处地将一出武戏完美地表现出来。

　　隔壁包厢大概坐着不知哪位富家老太太，张耀祖就听见左边儿传来一句：“啧啧，看那小脸蛋儿俊的，真是比咱们家那些烧糊的春卷儿强多了去了！”
　　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张耀祖暗暗失笑，这老太太，红楼梦看多了吧！
　　不过，说真的，高一鸣的确当得那一声“俊”。他暗暗想到，这老太太还没看过高一鸣卸了妆的样子，那才是真的更叫俊呢！白皙如玉的脸庞，微微上挑的凤眼，小巧的鼻子嘴巴，总是笼着微愁的眼眉，常常引得他看得失了神。
　　他突然对小四喜的姑娘们充满了嫉妒：能和高一鸣朝夕相对的人是他该多好！

　　台上那“杨文广”大概是被自家老妈练得狠了点儿，嘟了嘟嘴，跑到一边和擂鼓助阵的某个婶子撒娇去了。那微鼓的脸颊和含怒代嗔的眼神儿又一次引得某人失了神。
　　完了完了，他闭了闭眼，真是魔怔了。

　　台上专注表演的高一鸣丝毫没有感受到某人的纠结和窃喜，小四喜的姑娘们是第一次上台表演，他和她们搭班儿，不仅要管好自己的表演，还要分神去关注整个舞台上的进程，煞是辛苦。
　　“好！好！好……”叫好声不断从台下各处传来，高一鸣心下微松，这下好了，小四喜总算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至少是功架上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人一放松，戏自然是更好了，只可惜老天爷立刻就又送上了一份大礼。

　　一撩门帘，于香君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张耀祖此时的眼神儿全在台上那人身上，等到小厮跑上来禀报时，于香君已经叫停了戏，开始发难。
　　“啪！”地一下，他将茶盏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吓了乔、吴两人一跳。
　　“呸，谁说好看的，简直是荒唐，在台上和高一鸣配戏的，个个都是女人！”
　　犹如惊雷一般，原本还坚持做戏的高一鸣和小四喜众人也只能停了下来。
　　女人，女人……这两个字简直就是魔咒，是孙悟空头上的金箍，箍得她们喘不过气，不得解放。

　　“女人又如何！”更大的一声喝猛地从二楼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竟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台上，吓了众人一跳。
　　“你！”
　　高一鸣不由低喝，心中阵阵后怕。这人，二楼到台子上可有五六米高，他怎可如此莽撞！
　　不自知地捂住胸口，刚才看到那人从天而降，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张耀祖并不算很高，可从天而降挡在众人身前，那在姑娘们心中的形象霎时就高大起来。
　　“女人又如何，男人能唱戏，女人就能唱！”斩钉截铁地说着，他的目光冷冷扫过台下众人。带着杀伐之气的冰冷目光震住了原本蠢蠢欲动，想要起哄的闲人们。
　　“哼！真是，真是一派，一派……”于香君气得要死，可还是不敢骂张耀祖的话是一派胡言。毕竟他虽然很有名气，却还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在这个时空中，还是不敢和富商大贾对抗的。
　　调转枪口，他转身对台下的观众说：“诸位，这女人唱的戏能和男人比吗？那是髦儿戏，不是京剧！咱们今天来的都是些老票友了，可万万不能被这髦儿戏污了耳朵呀！”
　　“于香君！你要是——”张耀祖大怒，反正这么些年他跟着一帮丘八老爷们儿混出了一身爆炭脾气，既然说不通，直接就准备连骂带威胁了。反正这种无良之辈，收拾了他也不怕亏心。
　　只是，话还没说完，身后那人已然一个跨步上前，打断了他的话：“师叔，请你不要捣乱。”高一鸣心中的气愤绝对不比张耀祖少，毕竟，那一句句“髦儿戏”简直就是直戳他的心窝子。但是，他也绝不能让张耀祖当众威胁于香君，着实无奈。
　　于香君见高一鸣挡了张耀祖的话，而对方虽然一脸怒色却还是听话不言，心中一个歹毒的猜测立时成型。
　　“哼哼，我不是来捣乱，我是来捧场的。”他手一挥，后排他安排的混混开始起哄倒喝彩。
　　张耀祖懊恼地想着自己这次回来怎么没带些人手，搞得如此被动。不过还好，他也有安排先招。前面的这五六排和二楼雅座上有不少是他请来的商户，为了戏散后的大生意，他们是绝对不会提前走的。
　　至于后面的那些闲人混混嘛，他眯了眯眼，少不得费些功夫一一教训教训了！
　　高一鸣抬手，除了专门捣乱的人，众人都卖他面子静了下来。高一鸣环顾全场，语气诚恳：“各位静一静，大家买票进来，只是为了看一出好戏。只要戏唱得好，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听他这么一说，有不少戏迷不由的点点头。原本要起身的，也又坐了下来。于香君一见事情不似自己所料，急得比手画脚地说：“欸！怎么会没有分别！大家都知道，坤班是下九流的角色，我们给钱来听戏，是要听正宗的京戏，不是来看这些不三不四的坤班戏！”
　　高一鸣“哼”地一声笑了，“是不是下九流，大家有目共睹。刚才你们不知道她们是坤班的时候，你们都大声叫好，是不是？”他面色轻松恳切，台下的观众都交头接耳地互相说着：“对啊对啊，戏不错的……”
　　高一鸣心下松了松，继续乘胜追击：“为什么女人做戏就是下九流呢？小四喜班同样下过很多功夫的。难道这样就是不三不四吗？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人纷纷点头。他此时露出的笑容倒是真的放松的笑，“我高一鸣的宗旨就是做到最好给大家看，如果有人不中意的话，可以离开。”
　　于香君等得就是这句话，偏偏台下无人离席，顾不得面子，他竟开口劝人离席。
　　除了那些他雇来的混混外，无人离席。高一鸣同菊仙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
　　张耀祖此时已走下台，心情是说不出的愉快。不论前排这些人是摄于他的生意还是真的被高一鸣打动，结果都是一样的好，那就足够了。
　　只是，那人又奚落了于香君一道，就回去继续演戏，半点眼神也没给他，让他有些失落。
　　一鸣，究竟要如何，你才能回应我的心呢？

　　张某人不知道的是，台上看似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继续做戏的十二红，心中早就不是如往常演戏时那般只有戏。这戏是练过千百遍的，早就印在了骨血里，即使偶有出神，脚下手上和嘴里都没有一丝差错。
　　他看都不看张耀祖一眼，不是忘记，不是逃避，而是，怕这一眼，泄露出不该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