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未醒·晏宁篇》疯紫Shiun

4、冥界地宫

　　其实，我从来未信过有来生。所谓转世，大抵是人为了抵抗死亡带来的恐惧而编造出来保护自己的假象，顶礼膜拜后上升为信仰。
　　如果无神论是我前世的信仰的话，那么此刻看着那本该凶神恶煞的冥君正尝试着挤出和蔼可亲的表情，我除了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外，信仰也随之支离破碎了。
　　现在想想，我真是小看了大众的智慧。
　　抬头看了一眼冥君身旁镇定自若的司命判官，想到他手上的厚典里指不定就记载着我的前世和来生，双肩便不自主地抖了抖。命运被掌控在别人手中跟手中掌控着别人的命运，气势就是不一样呐。
　　“冥君，现下正是第七世了。”司命冷漠的眼眸中带着无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冷意直窜脊梁。
　　“咳咳……嗯，就按那位说的办吧。”冥君摆了摆手。我盯着他那夸张的浓眉大眼，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儿玄机出来，终究表示无力解读。
　　我跟着司命走了很长一段路，两旁不时跳出的地狱焰火让我心惊胆战。我自觉前世除了不可抗性地踩死几只蚂蚁之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不想无辜被地狱焰火吞灭。
　　基于此，我只能心惊肉跳地紧跟在司命五尺之内。
　　大概是瞧着我慌张却谨慎的样子有些可笑，司命终于开了尊口：“地狱焰火只会吞噬该被吞噬的魂魄，你就不能安心儿走路么？”
　　我哭丧着脸：“如果您能早点儿跟我说清楚，我想我应该是会安心点儿的。但我真诚地认为把这种危险的东西用来充当照明是对我们这种凡人的歧视，您觉得呢？”
　　“哦？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品味。”司命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冰冷如斯。
　　那眼神，好似别人欠了他几世的债耍了滑头没还似的。
　　在被他的眼神冻死之前，我理智地收了嘴。我绝不是懦弱了，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到了。”
　　冷冰冰的话将我的神智揪了回来。当看清前方七道颜色各异的漩涡轮回道，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这是哪儿？”
　　“地府九阶。”
　　前六道都有魂魄被押解着排队等待轮回，倒是隔得远的最后一道空空无人。
　　“真是奇怪了，不是常说六道轮回么，为何会有七道？”虽然那漩涡有点儿恐怖，我还是本着求真的优秀品质发问道。
　　司命瞥了一眼隔得远些最后一道紫色漩涡，语气漠然：“那是通往月孤界的修行道，不属于六道。”
　　月孤界？我心里好奇得很，可司命幽冷的脸色摆在那儿，遂作罢。此刻，我倒真想听听我那文识卓绝的前世夫君苏流华，不知他怎么看。
　　司命带着我没在这六道面前驻足多久，径直走了最后一道。我一下子觉着脊梁骨有些发冷，我想大致是我对这未知的修行道产生了恐惧。
　　“司命神君，容小女子多嘴问一句，您这是打算将我安排到哪一道呢？”我心有戚戚然，对上司命冰冷的眼神更是惴惴，“其实我也并不是要这般打听，只是自觉还算善类，莫要让我去什么奇怪……的地方……”这种时候本该一鼓作气的，但瞅了一眼那紫色漩涡真心没了底气，声音就弱了。
　　“你抖个什么劲儿。这都还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呢！”司命用十分不成器的眼神看我。
　　“啊！？我造了什么孽非要被你弄去上刀山下火海！”气火攻心，腰杆儿倒也直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要送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了？这个时候气儿倒是硬了。”大致是看我仍绷着个脸，他继续道，“你是仙气养着的仙骨，让你去月孤界走一遭，也好修满仙为重返仙界属地。你这一副要去送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原来是这样呀。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心急了些！”司命的话让我有些懵，我竟然还是仙骨？我伸开这看惯了的双手，转了转，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他摆了摆手，让人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水，伸手到我面前，我诚惶诚恐地接了下来，淡笑着讨好地问道：“这是什么？”
　　“忘川水。”
　　“哦哦……孟婆汤啊。”我假装淡定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么黑乎乎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洁东西加在里头，挺惊悚的。
　　“喝了它。”他有些不耐地看着我呆呆地端着那碗忘川水，没个动作。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正不干不净，喝了也该没什么病。我举起碗拧着眉头刚喝了几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轰隆的巨响。
　　“不好，那死蛟龙又挣脱了！”
　　司命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股紫黑色的漩涡朝这九阶的轮回道急速奔来。仿佛全身都被定住一般，我呆愣地站在原地，一抖，手上的孟婆汤被洒了个大半。
　　“哼！你个臭司命，看你这次还镇不镇得住我！”一道张狂无忌的哼笑后，一张比女人还妖冶妩媚的脸遽然在我前放大。
　　我撑圆了眼睛表示我很惊恐，也甚是无辜。奈何那张脸的主人显然不是个会看眼色的人，邪里邪气地伸手环上我的腰，一拽，我就跟捞面一样被他一手拎起，样子失尽了我的前世郡主的颜面。
　　“枢及，你这般肆无忌惮，当真觉得这地宫是容得你来去自如的？”司命冷皱着眉头看了这一幕，站在不远处的阶台上，对着妖男冷喝了一声。袖手一挥，密密麻麻的鬼差将我和妖男围了个正着，孔都没留一个。
　　“哟！司命，如此兴师动众的做什么呢？本公子这不正要去了么。带着个这么清澈的小娘子一同去月孤界，倒也觉得不亏。”妖男不改邪气十足的语气，将无赖之特性发挥得尤为得心应手。
　　“枢及，她可不是你能碰的人。”司命用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对着我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话。
　　“哦？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更有了兴致。”妖男似是被激起了傲气，不屑地瞥了司命一眼。
　　“即使她身后是重炎天宫的那位君上么？”司命侧着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反应起了很大的兴趣。
　　“你——哼！”妖男的身子微微一震，一瞬破裂的表情即被修复，讪笑道，“反正你不是要送她去那里么，我只是顺道做个好事儿。走！”
　　“你等下！她……”司命急切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一股巨大旋风撞着卷进了那紫色的漩涡，胸口随即袭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该死……”
　　只留司命的尾音还绕在我耳旁。
　　我大概真是造了什么孽。
　　之后便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