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未醒·晏宁篇》疯紫Shiun

5、旧梦（1）

　　在那片混沌里，我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我是西镜之端水镜天一尾小小的天锦玲珑鱼，花了三千年修行化了人身。在漫长的时间洪荒里，跟我的姐姐，真身三尾玉莲鳍的卿初在水镜天过了九千年逍遥自在的日子。
　　卿卿脾性极好，即使我把她钟爱的三十六瓣夜生莲照顾得半死不活，失了生气，只要我泪眼汪汪地求她原谅，她便只会对我无奈地笑笑，然后再细致地将它们一株株地救活。
　　倘若是我，大概是做不到这般宽宏大量的。譬如，采露小仙应泽不小心把我挚爱的一株夜光雨昙弄死，我上天入地追杀了他一年，扬言非要剥了他的龟壳，给那株夜光雨昙陪葬。为此，那只死乌龟竟然在背地里偷偷散播我其实是狐狸精的谣言。他也不想想，平日里他偷偷跑去会芍药仙子的时候，是谁帮他尽了本分，替他采仙露的？
　　细想后觉得，在对应泽这件事儿上，根本就不在于我的气量小，而是他恩将仇报。
　　我们水镜天地属掌管西镜的白宫家所有。而白宫，和其他三大神族青宫，玄宫和朱宫一同，是根据二十八星宿赐姓的神遗之族，分别掌管仙界的四境之端。
　　我对四境五行没什么心得，这些都是卿卿不在而我又闲得慌时硬拉应泽唠嗑子时他告诉我的。他平素总觉得受我欺压，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让他特别得意，好似奴隶翻身做了主人似的。他就是那样一个容易小人得志的人，我都不屑于他的这种行径。
　　不过，说起这西镜白宫家，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六千年前，西镜白宫家的人确实来过一趟水镜天，带来一个粉白粉白的小少年。那时我刚刚化人身不久，也皮了些，差点儿给卿卿惹了大麻烦。
　　我只知道那小少年叫青宫，如今想来大概也是青宫家的什么公子。长得比女孩子还要娇胜三分，但骨子里滑得很。白宫家的家主想放他在卿卿这边教导一段时间，卿卿便应承了。
　　本来我十分不甘心卿卿被独占，甚至私下找青宫打了一架。结果我俩鼻青脸肿地受了卿卿的一顿训斥后，倒是莫名其妙地成了玩伴。
　　卿卿喜静，而我却是坐不住的。虽然她千叮咛万嘱咐那小少年的身份特殊，不可乱来，我之后也忘得一干二净。难得找到个看得顺眼的玩伴，除了规定时间他要接受卿卿的授业外，其他时间我们都黏在一起玩乐。
　　首当其冲的便是幻清池里的那只小乌龟，就是未化人身之前的应泽。我们把他翻过来，看他努力挣扎着想要翻回去却无计可施的样子大乐。然后一人扯一根蒲苇草挠他的四肢和肚子。这样的乐趣显然是短暂的，没几日，他便躲了起来。
　　而我们不甘失了乐趣，决定趁着卿卿出门的时候偷偷去趟凡界。青宫说白宫家的大公子誉鸣曾带他去过一次，极是好玩，我便心动了。
　　我们各自做了个仙咒，落在了凡界最繁华的的帝都。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人，心中霎时澎湃万千。
　　青宫见我一副未见过世面的样子，甚是得瑟，趾高气扬地对我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小妹，而我就是你大哥。在这凡界，你什么都要听我的，不然我就不带你玩儿。”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对他道：“好。”
　　他见我同意，大乐，拉住我的手边走边说：“誉鸣哥哥说过，凡界有三大宝地。”
　　“哪三大？”
　　“青楼，赌坊和酒肆。”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笨蛋！当然是青楼了！”
　　“可青楼是做什么的？”
　　“呃……你管它是做什么！反正跟我去就对了！”
　　原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我终于白了他一眼，然后看他气得面红耳赤，像个喜庆的福寿桃子。
　　“你换身男服，这青楼说是只有男人才进得去。”
　　我点点头。这番话姑且为他挽回了些面子。
　　可没料到，灾难的还在后头。
　　我俩粉嫩小少年，红唇皓齿，水嫩得紧，一进去便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那些莺莺燕燕尖叫着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用一道泛着刺鼻香气的肉墙将我俩围了个结实。
　　我忍着被捏得疼痛泛红的脸颊，左突右冲愣是没办法冲出去，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便使仙术逃脱，憋得快断气了。
　　“别碰她！”
　　一道夹了焰火的怒吼将所有人都怔住。
　　我转头见青宫满目流火，杀意浓浓地瞪着一只快要伸向我屁股的肥爪。而我顺着那肥硕的爪子望去，一张脑满肠肥的大饼脸正死命挤在众多胭脂粉末儿里，表情露骨扭曲地盯着我的屁屁，垂涎万分。
　　被青宫这么一吼，那肥猪顿时觉面子挂不住，狠狠地盯着他道：“臭小子！你可知道本官是谁？竟然吃了豹子胆儿，敢冲本官撒泼子！”
　　“哼！不过是只腐臭的蛆虫，也配伸手碰她？”青宫眼带十分的不屑，伸手将我拉了过去。
　　见闹出了事儿，众人纷纷避开。老鸨扭着腰，满脸赔笑地想要疏解僵局，却被青宫冷冷地瞥了一眼，笑容便僵住了。
　　“你——找死！”肥猪顿时气涨红了脸，整个扭曲的表情挤成一团，伸手就要扯住青宫的衣领。
　　那时候，我看得一清二楚，青宫冷哼一声，双指一弹，肥猪的整个手腕都扭曲折断了。
　　在肥猪痛苦的嚎叫中，众人惊恐地作鸟兽散。只有我，看着青宫从未有过的狠戾表情，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闷气。今日，那肥猪确然得罪了我们，但罪不及伤。若仙力轻易便可用来伤害他人，那修仙也只是自私自利的行为，而非造福六界苍生。
　　我上前，缓缓地走到肥猪面前，看着他眼中呆滞的惊恐，伸手做了个治愈仙结，布在他断掉的手腕上。伴着一股清幽的昙花香，骨头缓缓重组完整。
　　“阿宁，你为何要救他！”青宫作步上前，狠狠地抓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似乎想要将我掐断。
　　我忍着痛，静静地盯着他浓烈愤怒的脸。真不像平时的他。
　　“你……你别这样看我。”他突然有些惊慌，沮丧地松开了手，低着头不看我。
　　经此一闹，我们再也没了玩耍的兴致，想趁着这时间在卿卿回去之前赶回水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