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凉月》独立桥头

21、盛年

　　“大姐，你昨天就是为这事昏厥的吗？你若不愿意，把这个包袱扔给我，我来替你处理。”

　　佳慧虽然没见过曹团长，但既然佳娴姐姐不愿意，父亲就不该强迫大姐嫁给这个人，再说，看大姐那日看信的情景，心中莫不是早已许了凌潇然？

　　一个人，怎可以违背自己的心？

　　这边佳慧虽然说的豪情万丈，但佳娴亦只当是说笑而已。

　　谁能解她苦衷？她忍辱负重，只为了她生来就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上。

　　“慧妹妹，我该怎么办？我没有人可以说心里话，我想到了你……”

　　佳娴坐起来喘了一会，终于有了点力气。

　　“拒绝他们。直截了当告诉父亲，就说你已经心有所属了……”

　　“慧妹妹！”佳娴急忙捂住佳慧的嘴。

　　“妹妹，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说出来，即便原有的那些尊严，也会因之而被人看轻。我不同于你，我没有资格去幻想不属于我的东西。那很遥远你知道吗？而且我不敢违背爹爹。我真的不敢。”

　　巨咳着，佳娴的腰折叠仿似一团棉絮，凌乱而凄楚。

　　佳慧有点焦急，眼瞅着佳娴深陷在内忧外患双层压力下而无力挣脱，她又帮不上什么忙，这样下去，佳娴的身体状况只是愈来愈糟糕。

　　“佳娴姐姐，难道你要接受别人安排？就是因为你太顾忌这些人，所以他们才会习惯了任意摆布你。别着急，我来想办法。”

　　佳慧说的信心十足，好似真能够改变了佳娴命运一样。

　　佳娴虽不抱什么希望，但听的佳慧这样知已于她，心下热辣辣的眸子中又是浅浅泪液，近来，她越发泪水多了。

　　“我去找父亲谈谈。岂能让政治婚姻毁了大姐一生？”佳慧说着话站起来，院子中传来说话声。

　　“若离，二小姐在吗？”

　　“果子，啥事呀。我家小姐正和大小姐说话呢。”

　　若离答应着，就和果子走了进来。果子是大太太房中丫环。

　　“二小姐，大太太说，C城梅家老爷老太太说想见二小姐，要接二小姐去梅府住几天。大太太让我来叫二小姐收拾好过去呢。”

　　佳慧拧了眉，思恃着。

　　梅府？这又是一个陌生环境，她不认识梅府的人，若闹出笑话，岂不更乱？

　　“是表少爷那儿吗？”若离笑眯眯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我不去。回去告诉大太太，就说我刚从南洋回来，不想外出。”佳慧想了想，直接拒绝了。

　　她觉的梅府对她毫无吸引力，再说，她还惦记着二十一日那个重要日子，她怎么可能离开兰府呢。

　　果子有点为难，两手握了握，拽拽若离：

　　“若离呀，你看二小姐怎能不去呢？梅家车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呢。”

　　“呃，是这样啊。二小姐，既是梅家的人已上门来了，不去总是不大好的。不说太太不高兴，就是梅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边，也会认为二小姐不懂礼数，会说二小姐这几年在南洋的书，算是白念了。二小姐……”

　　若离眸子含笑，看了佳慧又看佳娴。

　　她真的很希望二小姐能去C城梅家，那样的话，她若离也就能跟着二小姐去。

　　去了梅府，还愁见不到表少爷？

　　曾经年少，只因为有表少爷的存在，若离生命在白昼之间多了色彩。

　　有些人，你明知道是距离，但是依然无法遏止渴念的喜欢。

　　有些人，你明明不敢和他对视，你明明没有机会和他搭话，但是只为了远远看他一眼，就在秋天和冬天，把自己所有柔情，谱成一幅冬季悄悄恋歌，唱给夜里的自己。

　　这就是若离，甜蜜而向往着梦想的若离。

　　“果子，去了梅府，是不是就能见到表少爷了呢？”若离兴致勃勃。

　　“若离，你就这么想去梅家吗？表少爷值得你出卖我？”佳慧还要说什么，突然发现佳娴的脸更见苍白，拿书的手，在微微轻颤。

　　“是啊若离，表少爷他们凌府，说起来和梅府是在一条街上的，不过几步就到了。说不定这几天表少爷也在呢。”

　　果子和若离嘻笑着，悄悄在议论着表少爷，完全忘记了两个主子。

　　哼，不过是一个表少爷，就把这些小女子弄的神魂颠倒，不过就是少见多怪罢了。

　　久居兰府，难见天日，看见个青春的、活泼的，就认为是百里挑一的杰子了。

　　话说，这表少爷……

　　“慧妹妹……”佳娴捧了书，苍白的脸竟然泛过一抹红霞。

　　“佳娴姐姐，其实我真的不想去梅家，我想陪你。再说若我去了C城，你想我时怎么办？”

　　佳娴不答话，手绞着一方青色帕子，书轻轻合上，仿是很爱很爱了那本没有生命的书，抚了一点一点书的封面。眸子，有清盈的光泽突然闪烁。

　　笑一笑，向着若离：

　　“若离，二小姐既是要去梅家，少不的要住个三日两日的，必的要带些自己体已用品，才算方便。你还不快点帮二小姐去准备了的好？”

　　若离啊的一声，恍然醒悟过来似的，拉着果子就跑。

　　佳慧疑惑的，眸黑珠子敛滟了下。

　　难道说，连佳娴也希望她去梅家？

　　“慧妹妹，以我的身体，我总觉来日无多了。感念潇然君一片体恤，大老远还托华泽洋扫来这本书，我心中自是感激不尽。慧妹妹这次去了梅府，若是有幸见到了潇然君，一定要替我谢谢他的好意。”

　　佳娴一面说，一面脸就绯红了艳艳含羞着，轻轻咳了几声。

　　潇然君？凌潇然？

　　“他在梅府？”兰佳慧脱口而出。

　　兰佳慧真的不知道凌潇然和梅府有什么关系？

　　“他是表少爷，他当然会常常在了梅府。说起来，你应该是叫他表舅才是。他的辈份，大了我们一辈。”

　　兰佳慧怔了一秒。

　　绕来绕去，她方才明白，若离口中念念不断的表少爷，原来就是给佳娴写信的凌潇然。

　　怪不的刚才若离和果子在那口无遮拦大谈表少爷时，佳娴会一直沉默不语。

　　“佳娴姐姐你放心，我若是见了凌潇然，我不会放过机会的。”

　　兰佳慧的世界，除了天空就是海洋，明澈是纯净的微蓝，她的开心在海洋和蓝天之间辽阔延伸开来，迅疾而热烈，周期虽短但热烈而容易滋生。

　　她已经忘记了二十一日强烈诱惑，她目前只在想着，要怎样好好的，去撮合佳娴和凌潇然。

　　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佳慧轻轻笑出了声。

　　佳娴也笑了。

　　因为期盼，她的生命稍稍回暧。

　　“二小姐，二小姐。”若离脸红朴朴的，跑了进来。

　　“二小姐，东西我都收拾好放在梅家开来的车上了。二小姐，太太和老爷，在大门前正等着给你送行呢。快走吧二小姐。”

　　看若离时，已经脱去了那身葱绿短褂短裤，又穿了一身淡粉散着烟花般图案的短衫短裤，头发整齐栊在脑后，梳着一个乌油油大辫子。

　　“好啊若离，主子还没有修饰，你倒先打扮的花开两枝。”佳慧一面起身，一面瞅了若离一眼。

　　若离呵呵笑着，也没觉不好意思，手拽了佳慧衣袖。

　　“二小姐这是哪里话来。二小姐天成佳色，就是不修饰，也是再美不过了的。”

　　“大小姐保重啊。”临出门时，若离又回头和佳娴打着招呼。

　　“去罢。要照顾好二小姐。”

　　兰府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老爷轿车，一辆带蓬马车。

　　兰老爷子、大太太梅婉婷和兰府几个下人，正在等着二小姐佳慧出现。

　　兰博涛皱着眉，对着梅婉婷抱怨佳慧一天就知道贪玩，根本不了解四书五经涵义，难道她不知道“不学礼，无以立”吗？

　　“佳慧她是接受了新式教育，她知道忠诚和可靠的涵义就够了。”扬扬眉，梅婉婷语中带刺。

　　兰博涛从小就不喜欢佳慧，而不喜欢佳慧，就意味着梅婉婷的不受宠。

　　那股子幽怨的气，一直徘徊在梅婉婷胸间驱赶不去，现在兰博涛又在众人面前不断责备佳慧，梅婉婷听着自是心有不畅。

　　你！兰博涛被梅婉婷软中带蕾的话噎的半晌缓不过气，恨恨瞪了梅婉婷一眼。

　　哼，若是狐狸精来了，你还会这付凶神恶煞的态度吗？

　　梅婉婷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兰博涛的怒气。

　　“父亲，母亲，女儿佳慧来了。”兰佳慧一身骑士装束，大步走来。

　　掩不住的巾帼豪情，摹不透的那抹丽影魅惑，带铆钉的长靴，兰佳慧一出现，所有一切，都瞬间黯然失色。

　　这正是：盛年华锦，临风谁更飘香屑，此时好放烛花红，踏马归来妆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