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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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祯再一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发了一条消息出去，“还要多久到？”几乎是同时，一条语音消息跳了进来，“在停车了，马上上来，你先点菜吧”，是子末的声音。
“服务员，麻烦这边点一下菜。”安祯放下手机，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正在专注看着平板点菜的安祯丝毫没注意身边坐了一个人，子末凑头过去问道，“还没点好啊？”
“吓我一跳！”安祯瞪了她一眼，“走路都没声音的？”
“谁叫我身轻如燕呢？”子末嬉笑着拿起她喝过的杯子猛喝了几口，“好渴啊，人民西路怎么又在修路？休息日还堵成了一锅粥，真是莫名其妙！”
“你没听交通广播？人民西路修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注意啊，再说平常上下班我又不走这里。”
“点好了，你看看？”
“嗯，美团上推荐的都点了么？”
“点了。”
“那就不用看了，我相信美团。”
“你就不怕那些好评都是水军刷出来的？”
“要相信我的眼光嘛，我有一流的甄别能力，几时看走眼过？”子末得意地笑着。
“去，坐到对面去，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安祯嫌弃地推了她一下。
子末撇了撇嘴，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安祯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你姐觉得那房子怎么样？”
“她说挺好的。”
“这么说，她算是同意了？”
“嗯，我就说她不会say no的。”
“那要是你妈反对的话，她有没有可能去做通你妈的工作？”
“只要她愿意去做，那是一定可以做通的。”
“那她会愿意吗？”
“我想……应该会的吧。”子末迟疑道。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乐观了，她嘴上不反对你搬出去住，并不代表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OK安法官，咱们先别推理了行吗，这里又不是法庭。”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妈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也要买，反正我不管！”
安祯被她的神情逗笑了，“小雏鸟翅膀长硬了哦。”
“不好意思安法官，我忍不住要纠正你一下，‘雏鸟’本来就是指幼小的鸟类，你这个‘小雏鸟’，和‘孔子先生’是一样的。”
“什么‘孔子先生’？”安祯不解道。
“你忘啦，有一次去文庙，那棵树上挂满了祈福的红带，有一个就是让‘孔子先生’保佑儿子考上大学的。”
“知道你学问好，行了吧？”
子末得意地挑了挑眉头，“那人家确实是有文化嘛！”
尽管眼前此人有着许多自己并不十分喜欢的缺点，比如孩子气，比如臭清高，比如一根筋，但安祯还是用一颗包容的心爱了她很多年。她们俩同一年分别从权州的两所重点中学考入光华大学，安祯读的是法律系，子末读的中文系。大一时，两人相识于校内的权州同乡联谊会。安祯是理科生，熟悉的是几何图形和化学元素，不懂文学里的那些个风花雪月，但许子末举手投足间的书生意气，以及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却让安祯难以忘怀。大一放寒假回乡时，两人恰巧买的是同一车次、同一车厢的票，安祯于是换了座位坐到子末旁边。两人聊了一路，下车时，安祯竟生出依依惜别之感。大年初四那天，安祯约子末吃饭逛街，却被她带到了文庙旧书市场，跟着她逛了半天，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收获了一摞市面上已不多见的旧书。即使过了多年，安祯仍能清晰地忆起那天的晚饭，是在“荷芳斋”吃的羊蝎子火锅。饮食清淡的安祯平日很少吃火锅，因为不喜欢衣服被染上难闻的气味，但那天的羊蝎子，却让她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味。随后，两人一同订了回校的火车票。返校后，两人的交往日渐增多，一起约饭，爬山，逛书店，泡图书馆。大二那年的暑假，两人相约去敦煌看莫高窟，却在当地遭遇了4.7级地震。在安祯的字典里，并没有那些文艺的对白，但在惊魂未定时，她却蹦出了一句，“就算现在是世界末日，倒也无所畏惧”。子末闻言，欣慰地笑了，却还时刻不忘拽文，“有道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认识对方之前，两人的感情史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常常会拿捏不准与对方相处的分寸，因此在交往之初，龃龉频仍。渐渐地，过了磨合期，两人各自摸索到了那个合适的“point”，这才使自己、也使对方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在权州中院经济庭任审判员的安祯出身于一个正统的家庭，父亲是云罗区法院的院长，母亲是权州第二人民医院的儿科主任。自读书开始，就一路三好学生直至研究生毕业，属于老师和同学心目中“品学兼优”的典范。安祯常常不禁会想，自幼接受正统教育的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许子末？仅是因为她腹有诗书气自华？还是因为在异乡求学恰逢一个比较投缘的同乡从而萌发了情感上的依赖？安祯最不敢想的一件事就是“未来”，她知道自己和子末几乎不可能有未来，因为自己的家庭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更何况，自己还顶着“人民法官”这个听起来相当崇高的身份。父亲比较宽容，总是点到即止，母亲却几乎每天都在碎碎念，并不停地托人给她介绍对象。实在无法推脱的时候，她也勉为其难地去见过几个，然后找出各种理由回绝。
“昨天相亲相得怎样？这回又是哪个学校的语文老师？”子末夹了一块排骨正要往嘴里送，却忽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是语文老师？”
“安法官不是非中文系毕业生不嫁么？”子末促狭道。
“谁说的？胡说八道！”
“说来听听嘛，昨天那个怎么样？”子末好奇地问道。
“不怎么样，很呆的一个人。”
子末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若无其事地向安祯打听关于她相亲的种种。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安祯没有未来可言，只能得过且过。研究生入学考试结束后，两人一同飞往了三亚，来到了“天涯海角”景区，在那块著名的“爱情石”前徜徉了许久。面对着一望无垠的海面，当时的子末是相当动容的，心中充满了对于“一生一世”的向往和渴望。于是她握紧了安祯的手，暗暗起誓，一定要牢牢牵住这双手，不让它离开自己。一晃七年过去，当时那如海浪般汹涌高涨的热情，似乎正在不经意间慢慢退去。究竟是我们改变了岁月，还是岁月改变了我们？这个问题，子末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也许是成长环境的缘故吧，子末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最佳方式，莫过于“保留”。付出得越多，可能受到的伤害也越大，无懈可击的往往是那些没心没肺甚至狼心狗肺的人。要不古人怎么说“情深不寿”呢？太过投入，只会命不久矣。子末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陌生，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因为子末始终认为自己有着一颗无比柔软的内心，以及无比细腻的感情，就如同李义山、元遗山所描绘的那般百转回肠。又或许，安祯不是那个足以使自己“百转回肠”的人？偶尔冒出的这个念头会让子末感到心惊肉跳，怎么可以这样想呢？自己对安祯肯定是有着深厚感情的，这一点完全不用怀疑，因为自己既不会随意付出感情、也不会随意接受感情。
“下周末你有空吗？我们出去玩两天怎么样？”安祯往子末碗里又夹了一块排骨。
“你想去哪？”
“海城的银沙岛。我们庭里有同事上周刚去过，说那儿环境挺不错的，空气好，又安静，特别适合度假。”
“海城？那么远……”
“你要是不想开车，我们可以坐动车去，我同事说差不多三个多小时就能到海城，再坐20分钟的轮渡过去。”
“那也够累的，这里到海城得有500公里呢，才两天双休，这样跑一趟也太折腾了吧？”
“要不，周五请一天假？周四下了班就出发。你请得出假么？”
“你很想去啊？”
“我也不是非要去那里，只是……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安静地呆两天。”安祯低声道。
“那行，周一我和处长请个假吧，他应该会同意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五我就不安排工作了。对了，你不是喜欢钓鱼么，听说那里有一个海钓区，你可以把你的渔具带去。”
“是嘛，那可真该去见识一下了。”
“那你回去好好做一下攻略。”
“得令！”子末喜笑颜开地答应了。
很快便到了周四，两人一下班便分头赶往高铁站，抵达海城已经零点。子末事先做好了攻略，了解到往返于海城和银沙岛之间的轮渡晚上10点停航，便在海城西站附近预订了一家快捷连锁酒店。白天开了一天庭、又坐了一晚上车的安祯早已疲累不堪，冲了个澡倒头便睡，倒是子末毫无倦意，拿着平板电脑打开了“风扬天下”的网站，昨晚刚更新了一章，今天还没来得及看读者的回复。这一章的沙发被“凄凄烟雨”抢去了，只见她在帖子里得瑟无比地回复道，“从来不知道慕容大师沙发的舒适度，竟然赛过头等舱座椅。嗯，这么舒服，就算坐到纽约也不觉得累。”
子末不由莞尔，这个烟雨，倒真是有趣。想了想，便回复她道，“这有何难，只要把慕容大师哄高兴了，管保你次次坐头等舱。”
子末正在继续浏览其他的回复，右下方忽然跳出了收到私信的提示，不出所料，正是那个烟雨。
“大师这么晚还没休息？该不会是在孜孜不倦地更文吧，那大家可要幸福得昏死过去了。”
“昨天不是刚更过啊，总得让我歇口气吧。我刚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些认床。”
“是去出差了吗？”
“不是出差，去度假的。”
“哦哦，那可真是羡慕嫉妒恨呀，还有时间度假哦。我是加班加到现在，苦命的人555……”
“那赶紧休息吧，想想明天就是周末了，再坚持一天就能休息两天呢。”
“多谢大师关心，大师白白。”
子末不禁猜测那个烟雨的身份，加班加到凌晨，难道是程序猿？女孩子做程序猿，真是悲催。她有多大呢？90后？少顷，子末又自嘲起来，她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睡呀你？”身边的安祯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声。
“哦，这就睡了。”
“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睡了睡了。”
子末怎么也不会想到，隔着屏幕和自己对话的烟雨其实和自己正在同一个城市，更准确地说，她正在距离自己不足3公里的地方。当然她更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与她产生什么交集。然而人生却又是由无数的偶然构成的，很多事情的发生，很多事情的结束，往往都是人们始料未及的。人的感情，更是如此。所以后来在与夏雪回忆当日的情景时，子末不免唏嘘，但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我住在一个逼仄阴暗的小旅店里，你却在你家的‘大别野’里畅快无比，真是人比人哦。”不想夏雪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是在加班加点地干活，你却带着美女度假出游，你还要比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