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绝恋Ⅱ》许牧白

3、第三章

　　坐在电脑前的夏雪嘬着蜂蜜柠檬水，同样在追看TVB翡翠台正在热播的警匪片，视线虽然停留在屏幕上，思绪却早已飞离了剧情。慕容小山，看来自己所料不差，果然是取的那个意思。张可久工于炼句，存世855首散曲，为元代散曲第一大家。她既喜欢张可久，料必青睐元曲。唐诗宋词元曲，各领风骚数百年。尝见“知乎”上有人云，爱唐诗者情深，爱宋词者有才情，爱元曲者随性。从她的行文风格来看，有才情是毋庸置疑的了，随性也可见一斑，唯有情深不得知。然则世间安有三者兼具者？
　　“三者兼具”，夏雪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又在揣测，她怎么就不回我私信了呢？难道是自己太过唐突惹她不快了？但从之前的回复来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愉快。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书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了，身着睡衣的高劼走了进来，“还不睡吗？都累了一天了。”
　　“哦……等我把这集看完吧，看完就睡。”夏雪猛然回过神来。
　　“还要多久？我给你去热牛奶？”
　　“不用了，我不想喝。”夏雪头也不回道。
　　“喝杯牛奶会睡得好一点。”高劼坚持道。
　　“好吧，那随便吧。”
　　“你要是实在不想喝，那就别喝了……”高劼见她面色不悦，嗫嚅道。
　　“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到底要我怎样呢？”夏雪回头看向高劼。
　　“我只是想你能睡得好一点，我知道你工作压力很大……”
　　“所以我应该听你爸妈的话去换份轻松点的工作对么？”
　　“他们并不是要干涉你什么，你千万别误会……他们只是……只是心疼你，不希望你太过辛苦。”高劼急忙辩白道。
　　“他们……哦不对，是你们，你们的想法，我非常非常清楚，不就是觉得我每天对着电脑辐射太大对么？最好我立刻换工作，然后结婚，然后备孕就可以丝毫不受影响，我说得对不对？”
　　“小雪……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这意思……”高劼结结巴巴得话也说不利索了。
　　“究竟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好了我不想再说了，今晚我睡书房。”夏雪“腾”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小雪，好端端的干嘛发这么大脾气？”高劼急忙跟了过去。
　　“我要去洗澡，你跟着我做什么？”夏雪不耐烦道。
　　“哦……那你去……你去。”
　　夏雪洗完澡，回到卧室准备拿卧具去书房，却见高劼正倚在床头看晚间新闻。“你哥好像越来越胖了。”高劼忽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
　　夏雪转头看向屏幕，只见电视画面上正播放着堂哥夏霈和副市长一起出席海河新区市民文化中心的奠基仪式，便顺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嘴里应了一句，“他也是没办法，应酬太多。”
　　“上次碰到他，他还说让我去‘云海’给他搭把手呢。”
　　“他让你去‘云海’？”夏雪乜了他一眼，“你很想去吗？”
　　“当然不想去，你都不去，我干嘛去呢？”高劼嘻皮笑脸地将自己挪到她身边，从身后环住了她，“除非夏董交棒给他女儿，那到时候，我就给我老婆当特别助理去！”
　　“谁是你老婆？”夏雪嗔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高劼环紧了她，继而在她颈间落下一吻，一边柔声道，“睡了好不好，都十一点多了呢。”
　　“嗯。”
　　高劼轻轻将她抱放在床上，又调暗了床头灯。夏雪见状，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两秒的迟疑，但还是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予取予夺。高劼的呼吸声渐渐急促了起来，夏雪的真丝睡裙被一点点褪了下来，带着薄荷气味的唇舌在她雪一般的肌肤上灵活地游走着。
　　“等一下……”夏雪忽然出声道。
　　高劼却似乎不愿停止，一边吻着她一边恳求道，“今天就不要用了好不好……你不是在安全期么……”
　　“不行。”
　　“哦……雪……我最爱的雪……”高劼腾出手，飞快地褪下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你不愿意是吗？那我起来了。”夏雪蹙眉道，一把推开了他。
　　“你这是干什么……”高劼有些不悦。
　　“没什么，我去书房睡了，”夏雪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下了床。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一脸扫兴之色的高劼忍不住抱怨道，“我从来不敢以‘未婚夫’自居，但我们至少是男女朋友吧？那至少应该是平等的关系吧？”
　　“有话可以直接说，我不喜欢绕圈子。”夏雪盯着他。
　　“我只是想说，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一板一眼呢？”
　　“我让你用安全套这就叫‘一板一眼’？”夏雪反问道。
　　“你不是在安全期吗，一次不用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万一怀孕了呢？”
　　“怀孕了那就结婚啊。”高劼不假思索道。
　　“我还没想好呢。”夏雪冲口而出，抱起枕头转身就走。
　　“没想好什么？”高劼拦住了她，追问道，“你是没想好要不要结婚？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和我结婚？”
　　“有什么分别吗？”夏雪仿佛有些底气不足。
　　“当然有！”
　　“别闹了，我要去睡了。”夏雪不容置喙地扔下这句话，径自去了书房。
　　高劼悻悻地回到床上，一脸的懊恼，想了想，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了夏霈的名字。
　　“我快被你妹妹折磨死了。”
　　夏霈很快便回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付顺毛驴最好的办法，就是千依百顺。”
　　“我自问已经千依百顺了，可我感觉她对我永远就像温开水一样，不冷也不热，真是让人抓狂！”
　　“不会是吵架了吧？”
　　“刚才发生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她去书房睡了，唉……”
　　“明天上午我会打电话给她，明天咱们一块儿吃晚饭，再叫上我二叔二婶，我来安排。”
　　“夏总，小弟我可全靠你了！”
　　“小case，赶紧睡吧。”
　　早晨七点，一身运动装束的夏成德正在健身房里跑步，章念荷拿着他的手机进来了，“成德，夏霈打电话找你，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有什么事吗？”夏成德急忙关停了跑步机，他知道双休日若无紧急公务夏霈是不会打电话来的。
　　章念荷摇头道，“不知道，我正要接起来，他那边挂断了。”
　　夏成德疑惑地接过手机，回拨了过去，“喂，夏霈？”
　　章念荷注意着丈夫的表情变化，见他面露笑意，便知并无急事，便转身走了出去。回到厨房，继续着之前未完的工序。一直以来，章念荷都坚持亲自为丈夫和女儿准备早餐。工作日的午饭，一家三口都在单位吃工作餐，晚餐则由在家中帮佣的阿姨一手包办。章念荷是海城建筑设计院的总工程师，平时工作繁多，但她多年来始终尽自己最大努力扮演好妻子和母亲的角色。
　　“让我来看看我们章总工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夏成德笑吟吟地走进厨房来。
　　“牛油果三明治，怎么样夏董？”正在煎培根的章念荷和丈夫打趣道。
　　“夫人亲手烹制的营养早餐，那自然是无以伦比的珍馐美味了。”
　　“夏霈什么事啊？”
　　“哦，他说请我们去他朋友新开的私房餐馆吃晚饭，还请了夏雪和高劼。”
　　“一大清早打电话来请你吃饭？”
　　“他怕打晚了我有别的安排，”夏成德拿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笑道，“我会有什么安排呢，双休日自然是在家里陪夫人啦！”
　　章念荷被他逗笑了，稍忖，又道，“他还请了夏雪和高劼？只怕不是那两人闹了什么别扭吧？”
　　“嗯？”夏成德诧异道，“闹别扭？”
　　“夏霈请我们吃饭，哪次是当天邀请的？昨晚为什么不打电话呢？难道他昨晚半夜三更忽然想请我们吃饭？”
　　“可是，那和夏雪又有什么关系呢？”
　　“昨天夏雪去了高劼那儿，我猜测，说不定两人闹了什么别扭，所以高劼去找夏霈搬救兵了。”
　　“那倒是是有这个可能，”夏成德沉吟道，“闹别扭？为了什么呢？”
　　“他们俩还能闹什么别扭？十有八/九是为了结婚的事吧？”章念荷轻叹道。
　　“唉……那也不能怪人家高劼不高兴，夏雪这样……的确是不太好……”夏成德不由也叹了口气，“要么就结婚，要实在对高劼不满意，那就……这样干耗着也没什么意思。”
　　“毕竟谈了七年了，再怎么样，还是有些感情的，让她割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算了算了，由她去吧，我懒得说她，说她两句，到时又要和我急。”夏成德道。
　　夏霈打到第三个电话才将夏雪叫醒，被吵醒的夏雪语气有些不善，“什么事啊？”
　　“我想十点你怎么也该起床了。”
　　“我问你有什么事？”
　　“你们晚上有空吗？我一朋友开了家私房菜馆，主打粤菜，你应该会很喜欢的，所以就想请你去试试菜。二叔二婶也一起去。”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吧？”夏雪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就是晨晨想见他的‘美姑姑’了。”夏霈笑道。
　　“哦好，那晚上见，你一会儿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好，你快起来吃早餐吧，小心又胃疼。”
　　“知道啦！”夏雪放下电话，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起来了吗？”高劼在门外轻轻敲门道。
　　“起了。”
　　“我做了芝麻糊，快去刷牙吧。”
　　洗漱完毕的夏雪在餐桌前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一碗芝麻糊，两个虾肉烧卖，问道，“你吃好了？”
　　“嗯，你快吃吧。”高劼点头道，随即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夏霈刚才打电话来，说晚上请我们吃饭，我爸妈也会去。”
　　“夏总好端端的请什么客啊？”高劼佯装意外地问道。
　　“说是一个朋友开了家私房菜，请我们去试菜，”夏雪舀了一勺芝麻糊，尝了一小口，甜而不腻的味道让她非常满意。
　　“晨晨也来是吧？”
　　“嗯。”
　　“那我们稍微提前一点出门，去给他买个玩具什么的吧？”高劼用征询的口气问道。
　　“嗯。”
　　“怎么样，今天这芝麻糊味道还可以吧？”
　　“嗯，不错。”
　　“嘿嘿，要是哪天下岗了，我也去开个私房菜馆。”
　　“行啊，我要是也下岗了，就去给你当服务员。”夏雪莞尔道。
　　高劼被她的话逗笑了，他知道自己很没出息，但实在是爱惨了眼前这个人，哪怕她偶尔会使使小性子、发发小脾气。她只需嫣然一笑，便足以消融所有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