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歌葬红颜》飞鸟烬

11、第 11 章

　　东方穹临如入了魔障，抱起楚寒烟发足狂奔，千军万马不顾。
　　“寒烟，我带你回药庐，到了那里，你一定会好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
　　四周寂静无声，东方穹临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像是不知疲累般，一直跑一直跑，仿佛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心慌、绝望。
　　青石台阶被雪浸的湿滑，他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楚寒烟被他送出去，身体在草丛里滚了几下。东方穹临慌忙爬过去拉起她。
　　“寒烟，摔疼了没？”
　　他伸手想把楚寒烟脸上的淤泥擦掉，却打了个哆嗦，怀里人身体是冷的，也不复先前的柔软，他去拉她的手，手指僵硬而冰冷，他忽然清醒的意识到楚寒烟死了，他此刻抱着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他呆愣半晌，然后把头埋进楚寒烟发间，呜呜的哭泣，压抑的悲鸣，在这无人的山间，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朱鸿率众人找到东方穹临的时候，他在挖土，徒手，面无表情。
　　朱鸿叫了手下过来一起挖，东方穹临也没反应，坑挖好后，他从药庐里找来草席盖在楚寒烟身上，把土填回去，小小的无碑坟茔，看起来无端的凄凉。
　　“战况如何？”东方穹临已恢复王者应有的霸气冷静。
　　“合昏城已攻下，无战士伤亡。”
　　“很好，今天的事是朕太冲动，让将军失望了，从此以后朕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君王。”
　　朱鸿默然，他行军打仗数十年，只这一次和参国交战最为顺利，有如神助，他虽猜不到皇上和那已逝去的参军首领是什么关系？但总不会只是敌人这么简单，只是现在一切如尘埃落定，商国一统天下的日子已经来临，身外之事还是不要管太多的好。
　　“全军整顿，三日后大军启动。”
　　参建德帝二十三年，商国举倾国兵力来犯，次年三月攻破合昏城，合昏城守将楚雨殁，建德帝北逃峪台避祸，率残部与商军对抗。半年后，商军攻占峪台，俘建德帝，枭其首悬于城门之上，参国灭。
　　商国大军进城，百姓夹道欢迎，民心所向，天意如此，商国新帝东方穹临顺应民意，改年号合，史称顺衍帝，建都秋水城，参、商两国趋向统一。此后数年，顺衍帝南征北战，消灭各番邦小国，天下一统。
　　此时已是顺衍帝十年，八月上旬。
　　“啪嗒”笔掉落在奏折上，朱红的墨殷红一片，如血般刺眼。顺衍帝微眯起眼，遂吩咐道：“国家刚刚统一，百废待兴，不宜铺张浪费，一切从简便是。”
　　“微臣遵旨。”
　　礼部尚书退下，一切还和前一刻别无二致，只是这奏折无论如何是再也批不下去。顺衍帝来到廊下，指尖轻触小小花蕾，那触感和记忆中一样熟悉，像是忽然间决定了什么，顺衍帝甩袖匆匆而去，袍袖一角挥动花枝，空余花枝胆战心惊。
　　合昏城，东方穹临已是十年未曾来过，这些年到过很多地方，唯独这里不想来，也…不敢来，此刻他一身便装走在城中的大街上，大街上并无几人，微寒的空气吸入胸腔，有点疼，晨雾未散，他恍惚看见楚寒烟背着药材走在晨曦微露的街上，晃眼间已是经年之久。一时间，万种思绪纷至沓来，他眼角有些湿，紧了紧手中的青瓷瓶，神思恍惚，不防撞上了一人，“啪”清脆的声响，青瓷瓶碎裂在地上，东方穹临回神，眼眶发红，这是楚寒烟送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他视若珍宝，这么多年从不离身，此刻它碎掉不亚于拿把匕首刺在他心上，正欲发作，却看到瓶中事物，他还没捡起来，对方已“咦”了一声，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他趁东方穹临愣神之际，捡起那样事物，一束乌发，被丝线密密麻麻的缠着。
　　“千丝结！？”老翁笑了，无视东方穹临的怒气，“小伙子，你该怎么感谢我呀？”
　　“什么？”
　　“若不是我撞到你，你那瓶子要怎么打开？又怎能发现其中玄机？”
　　“玄机？”
　　“这瓶子材质特殊，有合昏城独有的烧制之法，瓶身中空，炼成之日起里面就已装有东西，瓶身瓶盖是一体的，若要打开它，只能毁了瓶身，你看这红线缠的乃是千丝结，由一千根细如发丝的红线缠成，而且缠的还是头发，还是女子的头发，若不是赠你之人对你有千丝万缕的情意又怎么会缠这么麻烦的结呢？”
　　东方穹临瞠目结舌，这一刻他才看清那老翁竟是十年前他和楚寒烟一起看诊的那位有寒疾的老伯，老翁却没认出他。数年不见，他越发精神抖擞，身体康健。本该如花年纪的楚寒烟却早已成为一堆枯骨，是不是只能叹造化弄人？
　　东方穹临一时无法理顺头绪，老翁拍拍他，“既然结已经打开了，就赶快去找人家姑娘吧，这种事还是要男方主动的好。”
　　东方穹临失魂落魄的站在大街上，老翁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他紧紧拽着那束发，忽然想起一个人。自十年前合昏城关键一战，大局初定，何飞岱心中终究对楚国公有愧，战争结束后便守在楚国公墓前，每年洒扫祭祀。
　　他一定知道什么？对，去找他。
　　东方穹临一刻也不愿耽误，急忙去找何飞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