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歌葬红颜》飞鸟烬

12、第 12 章

　　已是九月初九，通往翠微山的青石小路早已荒废，衰草覆盖，几乎辨认不出，东方穹临沿着记忆中的方向上山，幽居崖的秋菊这些年无人打理，疯了一般长得半人多高，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却纤细脆弱，仿佛风一刮便能倒一片，说不出的萧条衰败。一个时辰前何飞岱的话让他到现在都无法平静，他此刻站在药庐前，缺少人气的屋子总是比较破败。
　　东方穹临颤抖的手去推门，“吱呀”随着木门的打开，日光泻进来，光线中灰尘跳跃。屋内摆设和十年前记忆中一样，捣药的药杵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未收起，仿佛主人随时都会回来继续以前做过千百遍的事情，东方穹临手拂过每一寸地方，带起数道灰尘堆积的痕迹。窗案旁的小台子压着一张纸，纸张泛黄，字迹模糊，隐约可辨隽秀字体。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一滴泪落在纸上，纸张终于承受不住，泪滴落的地方，洇出小小的裂痕。
　　夜已三更，星光点点，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啸，东方穹临废力的找到楚寒烟的坟茔，已成一座小小的土丘，好在何飞岱这些年总会为她上香添土，不至于找不到。山里的寒气比较重，东方穹临衣服泛着潮，贴在身上透心凉，冻得他几乎拿不住刻刀，他在修一座坟墓，只差最后的墓碑，他一笔一画的刻着，眼里再无它物。
　　天明的时候终于刻好了，“楚寒烟之墓”，他想了一整晚，不知道该刻些什么上去，所以最后只有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他一遍遍摩挲着墓碑，眼神温柔。他从山下带来香烛纸钱，摆上祭品，执起酒杯慢慢倾洒，酒水洒在墓碑前的土地里，优雅而从容。他讲话语调缓慢低沉，“我此一生犯过最大的错误，便是与你有关，我想我已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无情、冷血，竟让你一人在这里孤单十年之久，我知道你不会怪我，曾经我所自以为的天意，都是你送的。你怎么会怪我呢？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才会为我们写下这样的结局对吗？你看这山上现在遍地都是秋菊，比往年开的都要美，都要艳，你放心吧，来年的花，我陪你看，以后每年的花期，都有我陪着你，直到这个世上再没有你我为止。”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千日醉，我竟醉到今日才醒。寒烟…寒烟…”
　　他一遍遍的叫着楚寒烟的名字，生怕自己会忘记一样。他在墓碑前呆了三天，三天后他起身离开。
　　十日后，圣旨出，皇榜昭告天下，顺衍帝大婚。冥婚，新娘来历无人知晓，满朝文物大臣无人反对。顺衍帝一改往日俭朴作风，举倾国之力，大肆铺张宣扬。大婚当日，顺衍帝亲率仪仗队从秋水城出发，行走十六日，到达合昏城，仪仗队停在翠微山山脚下，顺衍帝亲自上山迎接他的新娘，他手捧一方锦盒出现在众人视线，神情庄重，那是用生命呵护的东西。无人窥得其中究竟，那锦盒里是一束发，一束缠了千丝结的发。
　　唢呐响，沿途长歌十里，哀声恸天，鬼神同泣。生当相知，死当不离，不负相思意。世间情，原该如此。
　　二十年后，翠微山一带来了一名游方郎中，无人知其来历，姓甚名谁？只道他乐善好施，穷人诊病，分文不取。世间事，众生芸芸，是碌碌无为、是明珠蒙尘、都将会拂去尘埃，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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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