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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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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辛夷将衣物收拾妥当,放在床头,和衣便睡了。
入梦后,她见到了夏后开的手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浑身是伤的自己抬回红豆居。几人感激地行了礼,便去了。不久门外响起了老头子的声音,“徒儿,迎亲的花轿来了,装扮好了么?”她却气息奄奄地躺在榻上,身上血迹才干,如同暗红的嫁衣。
花轿停在门外,鼓乐声戛然而止。
穿着大红吉服的人冲进来,想抱住她,却怕伤了她。他紧紧握着拳,指节发白,低声唤她的名字“若闲”。
一阵响雷,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空,雨声呜咽着,将她从梦里惊醒。粗心的丫环未关上窗户,风夹着雨丝吹动帘子。凉意沁入薄被里,辛夷蜷起身子,细细地想。
脑海中那层雾被抹去,穿着大红吉服的人长发高高束起,没有藏进冠中。
原来,不知道在多么早时,那么早时,他就开始看着自己了。
有婚约在身,她一心扑在夏后开身上;大婚前夕,她服下红袖添香。
景深满心期待地迎亲,迎到的是一个死里逃生的新娘。
伤,不是为了他,心里也没有他。
只是他就那么无言地接受了这一切:师父骗他自己受伤是遇袭所致,他心知肚明不是如此,却还是让师父给她疗伤;等她的身子好些了,能活动了,接她到府上静养;得知她中的是红袖添香的毒,就让人送来南海明珠;不仅是私心,还怕她痛苦,故意不给她运功恢复记忆……
这些事情,柔软又残忍,让她禁不住想要落泪。
可是景深要成亲了,和那个为他放河灯的女孩子。她已经搅和了他一次大婚,要她怎么去搅第二次?
窗外由点点滴滴越下越大,听去雨势极大,三更还未到,她根本睡不着,披衣走到外间。
外间的丫环被惊醒,试探地问:“小姐?”
“没事,睡吧。”
从她落水后,那两个陪同的丫环就从她面前消失了,问起,下人们都说不知道,表情很躲闪。
外间到楼下有一条黑魆魆的楼梯间,她本来就很是怕黑,走到楼梯口,迟疑着不敢下去,回内间来,要去关窗。
探出身子的时候,闪电照亮的半边院落,她楼下立着的,分明是黑衣的景深!他似乎湿透了,辛夷不敢相信,在雷声滚滚时大喊了一声“无涯”,转身奔出房门,也不管楼梯间有多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
那些恐惧在这样的惊讶和不顾一切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丫环又被惊起,直呼:“小姐!小姐!外面下着大雨,你上哪儿去!”
她提起裙摆跑到自己窗下,可那里还有什么人?
怔怔地看了看四周,辛夷扯了个苦笑。他该在美梦中迎娶那个娇俏的女孩子了,怎么会有心思站在她这个伤他心的人楼下,淋得透湿?
辛夷辛夷,这世上哪有人如你贪心?
早上的时候,辛夷烧得起不了床,老头子气急败坏地过来。给她开了药,口里骂道:“真是冤家!如今病得起不来床,我们还走得掉吗?不过婚礼也要推迟了……”
“婚……礼?”
老头子别过眼,说:“不是你占着西厢么。”
“我可以搬走啊……师父,是不是无涯他病了?”
“没错没错!死丫头快去!”老头子眼见暴露,破罐子破摔过来拽她,“你还没病得动不了!”
辛夷昏着头梳洗穿衣。菱花镜里女孩子两颊飞起病态的潮红,原本大大的眼睛收去神采,倦怠却别有一番风情。
喝过药后辛夷便出了院门。
景府的景致幽雅,而辛夷却总与床榻难舍难分,一来是病缠绵难断,二来人的性子也偏懒。如今这么难道一看,终是觉得外面的风景也很有意趣。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你已死过一次,捡回一条命,该是新的开始。走在抄手游廊里,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压抑不住地涌出来,好像嗔怨,好像期盼,最终化进她柔和的眉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