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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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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景深一袭黑衣在夜色里如同没入黑暗,他没什么语气地解释:“据《石黄医典》。毒解去后记忆即渐次恢复,而存有余毒并无大碍。”
老头子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辛夷追问道:“难道要让我蒙在鼓里一辈子?不能动气,不能习医术让师父的绝学失传?”
“……若闲,不要再问了。”老头子叫这个名字时,第一次这样温和。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她一下子莫名任性起来,再也不想被人瞒着,却又有些蛛丝马迹透出来,教人难受。
景深的表情犹如被打碎了薄冰的水面,有些痛苦地波动起伏着。
她的呼吸一滞,觉得他的眼神如同受伤极深。
她都知道,他是故意不给自己运功的。那些或明或暗的记忆,无法忽视地暗示自己曾经多么在乎那个人。而景深,又怎么愿意自己想起。
如果,这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而他却没有给她后悔犹疑的机会。
“我在替朝廷办事,钟老先生出门,都是为了找一个人,或者说,那一群人。”景深的声线像未调好的弦,有些低哑,“你从前,救过的那个人,我们要杀他。”
呼吸急促起来,心头像是有一把火,辛夷顿时觉得脚下有些虚浮。
老头子在这时开口:“徒儿,为师对政局并无关心,关心的是你啊!那个人伤你太深,又是要犯,于情于理都该除去。记得师父教训你的话吗?如果你再想他……”
“再想他就对不起景深景公子了对吗?”她扶额,不知为什么,话便冲出口。
“辛夷,他的名字,你还记得吗?”景深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里目光冰凉,声音轻微颤抖着,隐忍未发。
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她再也无法站住脚,身子一软,歪进景深的臂弯。
那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梦里浑身是伤的,出言伤人的那个人。
在最后一丝清明弥留之际,她竟是着了魔,望着那双漆黑无波的眼,像一口古井的眼,无意识地开口:“无涯,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
他紧紧地抱住她,如同汲取仅剩的温暖。
这一次,她以为她真的要死了。
不是没有受过伤,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但只有真正伤在身上,才有切肤之痛。外伤尖锐如同火焰的炙烤,内伤钝痛像是被重物猛击,她浑身是血,长发散乱,握住一把红豆死死攥着不放开。
此物最相思。夏后开,你从来不知道。
她封住自己的大穴止血,跌跌撞撞地被扶住。
夏后开,前朝太子。
我们的初遇是在红豆居门口。
“司空小姐神医妙手,定能救我家主公一命。”来人将他抬到屋子里。问明情况辛夷马上替他止血包扎,解毒并注入真气。
医者只管救人,不问来历。谁知才第一面,她便无法逃脱这个梦魇。
夏后开是重犯,图谋复辟前朝,屡遭暗杀追捕,受重伤后多次被秘密送至红豆居。朝廷不多干涉江湖,更不干涉医者,在她这里,夏后开总是最安全。
她总觉得,他从不正眼看她,是自己付出不够。
即使被言语伤了心,也决定要帮他。
起事失败后,夏后开身中十处箭伤,心脉犹存而内力尽失,不能移动,朝不虑夕。她一口喝下调好的“红袖添香”,赶去救他。
救了他,会不会就能让他看自己一眼,会不会使他动容?
上好的金创药也无法消去自己身上的疤,而近于秘术的毒却还了他一个健全的身子。
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