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境梦》离线君

13、第六梦 上

　　将军府。
　　大红的喜字和红绸挂满了整个将军府，显得喜气洋洋。
　　今日是玌玉公主和霈澈将军大喜的日子，轰动全城，人都道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就连那一岁的小儿今日脸上也笑开了花。
　　门外鞭炮连连，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一对龙凤喜烛燃了大半，鲜红色的烛蜡沿着高高的烛台慢慢滴下，将金色的烛台裹了大半，烛火如红豆。
　　红妆满目，堆满了整个新房。
　　喜床上的新人顶着鸳鸯喜帕绷紧了身子，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长长的大红喜服迤逦逶地，喜服上绣有七只金凤，振翅而飞。一双金丝镶边的喜鞋自裙角下不小心露出小半，小巧玲珑。喜服的上方一双纤细雪白的手紧紧的捏住了裙裾。
　　吱呀，房门应声而开，惊醒了站在门边打瞌睡的喜婆和丫鬟们。
　　“少……”
　　“你们都下去吧。”流风回雪般低沉的嗓音响起，打断了正要行礼的丫鬟们。
　　丫鬟和喜婆一愕，相互对看了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位稍稍年长些的喜婆，毕竟比她们多吃了几年的饭，很快就回过神，不卑不亢的走上前来，双手作揖的朝来人行了一礼，而后自丫鬟手中接过秤杆小心的递到来人的跟前：“秉少将军，老将军有命，必须等少将军挑了红盖头，奴婢们才能退下。”
　　毕恭毕敬。
　　来人身形一顿，原本喜房内喜气洋洋气氛瞬间凝固，降至冰点。激的喜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秤杆险险没拿住。
　　喜婆道：“今儿个是少将军和公主的大喜日子，这秤杆是寓意二位同心白首，喜结连理，称心如意。”
　　修长的手指接过喜婆递上的秤杆，看了一眼喜床上的新人，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秤杆，冷笑一声：“呵呵……好一个称心如意啊！”
　　稳步上前，缓缓伸到面前，挑开，喜帕落。
　　明亮的烛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闭了一会才慢慢适应，一双金丝绣底的高靴映入眼帘，心，忽然砰砰跳个不停，红了脸颊。白天嬷嬷么们教自己的话，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手心沁出了泌汗，连头也未曾抬起。
　　来人又是一声冷笑，俯下身子，不近不远，叫外人看来，姿态暧昧，似是亲昵的耳语情话，鼻尖全是浓浓的男性气息，只听他缓缓的道：“怎么？为夫我是如此的让你恶心，竟连头也不愿抬起看我一眼？”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楚的传入她的耳内。
　　“可是怎么办呢，我自此后就是你的夫了，我的娘子公主大人。”起身，眼前的阴影消失，走到桌边将秤杆放下。
　　她猛的抬头，与他刚好投射过来的眼神相撞，细长幽深的眼一如从前般俊美，只是那眼里莫名的多了恨意，却叫她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僵直了身子。
　　“嗞”灯芯在烛火中适时地跳动了一下。
　　喜婆的歌声不紧不慢的响起：“揭盖揭得起，家伙(家财)烘烘起；揭盖揭得高，起厝买田抱细哥；揭盖揭正中，四代两公孙……”
　　丫鬟们附着歌声应道：“好呀！是啊！”
　　接着喜婆又将桌上的酒杯斟满，递到二位新人的更前：“恭请二位新人喝下合卺酒。”
　　被称为少将军的男子，接下酒杯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饮而尽，放下手中的白瓷青釉酒杯，提袍出了喜房。
　　“少将军……”丫鬟喜婆还未来得及阻拦，那抹鲜红色的身影便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由他去吧。”清泉流水般的声音，软软糯语，将刚要出门追赶的家丁拉了回来。顿了顿，继续道：“今夜的事切莫让在场以外的人知道了，尤其是老夫人，若是我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风声，你们当知道该如何。”
　　众人应声道：“喏！”
　　“都下去吧，我累了。”金色的凤冠下的人，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喜床上，似是累极了。
　　众人退下，合了门。
　　喜婆站在门外嘱咐了几个机灵的丫头守在院中，又将其他的家丁嘱咐了一番，细细想过，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自门缝内看了一眼喜房，房内烛火摇曳，喜床上一袭红衣的女子靠坐在床边，闭目而憩，似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模糊的氤氲。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换了丫鬟备下一些点心放在锅炉上热着，将一切打点好后才缓缓离开。
　　喜房内，幽幽的烛火映照着整个新房，原本该喜庆热闹的地方，此时只余下一派静谧，喜床上的女子将眼缓缓睁开，入眼的红木嫁妆堆满了不小的新房，一对风烛已烧了大半，红色的烛蜡还在缓缓的流淌，如鲜红色血泪落一地，红的刺目。
　　微微低叹一声，忽然惊觉脖子有些酸痛，起身将繁复的凤冠摘下，褪去一身鲜红的嫁衣，整齐的叠放好，一头青丝乌云落下，垂于足迹。将一身的妥帖打理好后，才缓步重新来在喜床上，慢慢坐下，伸手轻轻揉了揉被扯痛的发皮，想到刚才的画面，刚刚舒展开的眉头不觉又拢在了一起。
　　良久，女子轻笑一声，转眼间忽然看到刚刚还未喝下的合卺酒杯，纤手执起青釉白瓷的酒杯，缓缓送入唇边，绛唇微抿，琼浆玉酿瞬间冲荡在整个口中，螓首后仰，玉酿入喉，辛辣刺目，美目微闭，一滴清泪滑下。
　　这酒，真苦！
　　第二日。
　　叩叩叩……
　　几声清脆的叩门声，惊醒了坐在床边的人。
　　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眼，陌生的房间和环境，一时微怔，有些茫然，许久才反应自己在昨日已嫁做人妇，不由的苦笑，转眼看了看窗外，已是艳阳高照。
　　揉揉了酸麻的肩膀和手臂，微叹一声，疾步来在梳妆台前，急忙唤了丫鬟进门为自己梳洗，打理好后由家人领路，去往正厅。
　　今天，是新媳妇给公婆敬茶的一天。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两条柳眉头微拧，正了正脸色，缓步入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