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点》寒尽

3、Chapter 2.

　　安全局的调查人员带我去对质的时候，那个男人冷静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就是他。”
　　这是真相，毫无悬念。
　　于是他们开始一遍一遍问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出卖国家机密？”
　　我笑一下，闭上眼睛，轻声道：“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楚……”
　　从很多角度来说，我没理由这么做，我一年的工资加奖金有十几万，我妈偷偷往我卡里打钱，这些加起来根本花不完，工作到第二年的时候，我户头里攒了将近三十万，我不缺钱；我家族的命运与这个国家相连，没必要叛国。
　　可真不幸，我认识了一个陈禹。
　　我看向几个皱着眉头的调查人员，“我得慢慢说。”
　　…………
　　那天的提审结束大概是在晚上十点，他们给我戴回手铐，两个人一左一右押着我出审讯室。
　　门外站着一个意料之中，我却绝不想见到的人。我看他一眼，没说话，低垂下眉眼。
　　他不会想听到我喊他爸爸，我知道。
　　我看着他的皮鞋慢慢跨上来一步，然后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力气很大，调查人员没拉住我，于是我一跤摔在了地上，眼镜飞了，镜框还在我左眼下划了一道，我摸了一下，模模糊糊看见指尖一点血迹。
　　“我蓝家给你毁了！全给你毁了你知不知道！！”他大骂，一脚踢上来，被人扯住，没踢到。
　　“蓝局长你冷静一点！”
　　我勾着一侧嘴角，看着地上，对一旁的混乱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一切渐渐安静，有人递了眼镜给我。我接过，戴上，眼镜已经变形了，不太舒服。
　　递眼镜的小姑娘看着我，皱着眉头，眼神有些怜悯，有些忧郁，“一会儿给你重配一副吧。”
　　“谢谢，麻烦你了。”我说。
　　在十五天内和陈禹发展到那种情侣的关系，甚至上了床，好像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而我坦然的接受了，好像一切是顺理成章的。但我一开始并不想为和陈禹的关系付出太多。他予我真实的活气，而他从我身上看另一个世界的希望与光明。如此而已。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一休假就会呆在他身边，我为每个月和他相处的那不到十天租了一套房子，我把我旧日的课本一本本翻出来给他，去书店给他选教辅，在书上给他做标注。我捧着咖啡站在厨房里看他做饭，我花一整个下午和他团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剧。
　　我一天比一天爱他，不知道原因。
　　三个月以后，我见到了陈尧。
　　陈禹比我小三岁，陈尧则比我大半年，她是个高高瘦瘦的姑娘，眼眸有些沧桑，笑起来却很温暖。她是个好姑娘，我挺喜欢她，但是这种喜欢，是那种纯洁的、对亲人的喜欢，我那时对陈禹有着莫名深切的痴恋，分不出心神看别人。
　　我还记得那天是她请我和陈禹吃火锅，袅袅的白雾里，她用筷子拎着一块羊肉，然后用柔柔的声音让我对她弟弟好一些。
　　他们其实不是亲姐弟。
　　但，相同的命运让他们一直相依为命。
　　陈禹和我说过，他们当初都在警方解救的一批被拐卖儿童之中，八九个孩子，最后也没有父母领人回家的，只有三个，于是他们三个在福利院里扎下了根，跟着照顾他们的阿姨姓，名字也是阿姨起的，尧舜禹，都是德智兼备的明君。
　　“她对我们很好，可是她也没钱，依旧没法帮我们。我是三个人里书念的最长的，也不过是高中毕业。”陈禹当时盘膝坐在床上，对我淡淡说道。
　　陈禹其实很聪明，也爱学，我觉得他如果有机会和我接受同等的教育，现在的成就只会比我高。
　　可惜命运没给他这个机会。
　　“没事。”当时的我懒懒的窝在他怀里，给了他颊边一个懒散的吻，“我家陈禹有的是本事，怎么都会成功。而且，就算你一无所成，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他捏捏我的脸，继续滚进床单深处。
　　科研局接到军用通讯系统设计的项目之前，陈禹已经攒钱开了一家小奶茶店，其实也是他倔，不肯用我的钱，否则也不必攒这么久。不过我想了想，大家都是男人，不会有谁愿意依靠另一个人生活，所以也没有坚持。
　　陈禹的奶茶店租在一所高中对面，店面装修的不错，奶茶和小点心很好吃，他又好看，学校里很多的小女生放学的时候都会围过来买点什么，顺便和他聊聊天。生意很不错。
　　我接到通知收拾行李准备走之前还真真假假的吃了两天小女生的醋。
　　生活一步步向好的地方奔去，我却有些忧愁。
　　我不知道怎么向家里交代这段关系，没法开口。
　　后来我才发现，和生活新送来的接踵而至的问题相比，家人这个问题比不上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四则混合运算有难度。
　　系统的初步设计花了近一个月，初步的调试不由我们负责，局里就放了两天假，等我出来，找到陈禹，就发现整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陈尧是在化工厂里工作的，常年和钴60打交道，这我知道，但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得白血病，比我这个常年对着电脑的人还快。
　　应该是体质和工作保护的问题。
　　白血病的治疗是一个无底洞，而陈禹努力的想要填补这个无底洞。
　　我把存折拿出来，不到三十万，说是很多，可放在这个无底洞面前，就是杯水车薪。
　　陈禹当时已经顾不上什么男人的底线，把这笔钱拿了走，我跟着他去了医院，陈禹在门口顿了顿，“我会还你。”
　　“不愿意花我的钱？”我抿抿唇，问。
　　“太多了。”他皱皱眉头，“你以后要是不和我好了，准备结婚怎么办？”
　　我哽了一下，有些生气，想了一下，半带报复的说道，“要是钱还不够，你就打电话给我爸，说明我们的关系，为了蓝家的声誉，他一定会愿意花钱买你离开我。多的不好说，三四十万还是能拿到手的。”
　　陈禹抬头看我，眼里汹汹怒火，“蓝至明！你这是报复我！”
　　我笑一下。
　　“我会出卖我们的关系么？！”陈禹低声吼。
　　病房的门开了，一个乱糟糟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脸上带着伤，额上有细细一道疤，他看我一眼，目光沉沉，又看向陈禹，“闹什么？”
　　“二哥，我……”陈禹道。
　　“进来。”他说完，转身进去。
　　陈禹伸手捏住我的手，“回去再和你算账。”
　　小孩子。
　　我无奈的笑了一下，跟了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陈舜，张狂，暴躁。
　　我本能的不喜欢和他呆在同一个地方，后来我觉得，这还真不能算没有理由的讨厌。
　　这一次我没有停留很久，陪了陈禹一天，我就回局里了，项目设计的第二期就要开始，我的工作很多，得提前一天回局里。
　　我不知道我一转身，很多事情就发生了。
　　又一个月，第二期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保卫处打电话到我们办公室，说有个年轻男人找我，已经检查过，没危险物品，全封闭的时候，联系我的方法只有这个，但能找到我们局里来的，我不知道是谁，我只是猜可能是陈禹。
　　于是我匆匆换过衣服，请假下了楼。
　　检查确定我没带可能泄密的物品过后，我站在了这个人面前。
　　居然是陈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