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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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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里开始查泄密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完了。
“据说系统还没送出去,也算幸运了,要不然被查出来,真是遗臭万年了。”同事抱着文件夹在我桌子边上说道。
我放在电脑键盘上的手顿了一下。
他看向外面,道:“这么一个个审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们。”
“是啊。”我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嘿!至明,你干什么?”和我说话的同事不解的低声喊道。
我停下脚步,侧过半边身子,笑一下,“审查挺讨厌的,干我们这行的,谁都不想去。我帮你们摆脱这件讨厌的事。”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我看见他那惊愕的可笑模样,忍不住再笑了一下,转过身推开磨砂的钢化玻璃门。
我四下搜寻了一下,走向那一群从未在局里见过的陌生人,“你好。”我走过去,微笑着向领头的人说道。
他看我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你们不是在找泄密的人么?”我语气淡淡的说道,却还是忍不住闭了一下眼,“我就是。”
…………
26岁以前,蓝至明的人生一帆风顺,从小学到研究生毕业,好学生乖娃娃的光环一直带着走,“蓝兴国局长独子”的帽子常年扣在头上,进科研局,入党,简单的好像捏开一颗葵花籽。
一帆风顺,风顺的让26年的光阴乏味的好像一根比着直尺划出的线,然后在第26年,这根单调乏味的直线终于遇到了一个转折点。
这个点就是陈禹。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绝不相信有一天我会想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而且是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和他过一辈子。
可我就真遇到了陈禹。
那是刚刚一个做完绝密级别的科研项目,从全封闭状态解禁,打开手机收到的第一条短信,就是女朋友要求分手的短信。
我们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项目下来,就音信全无的消失不知多久,据说神秘程度和交女友难度都和特种兵一个级别,我的女朋友又是家里托人介绍,大家都是高干子弟,千捧万追,谁又稀罕我。
我笑一下,没在意。
可惜自小的哥们林邦安在意上了,倒不是在意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其实就是闲久了,想找个机会光明正大的疯一下。他那时凭家里的关系弄了家小策划公司,可惜猫嫌狗厌的地痞气质不但半点没改,反而因为和乱七八糟的人打完交道,更浓重了些。
他搭着我的肩,使劲拍了拍,神秘兮兮的笑道:“女人算什么,兄弟带你玩新鲜的!”
“少胡闹!”我无奈的说道。
“哎呀哎呀,别和你家老头子学的那么刻板。”他笑道,“你现在这德行就是他刻板出来的,科研局有什么好混的?你看,现在一个女人都能随随便便把你丢了。出来经个商,或者到明面上的政府机构混一混,你这家世学历,就算长得像猪,都有大把大把的女人上赶着贴过来给你泡,更别说你又不难看。”
我把他的头摁向一边,“少说两句,滚一边儿呆着去。”
晚上却还是被他连哄带骗的拖了出去,跟着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坐在名为“Somnus”的豪华酒吧里。
没兴趣陪他们折腾,我便坐在一边慢慢喝一杯玛格丽特。
酒到酣处,一群衣着光鲜靓丽的衣冠禽兽拖着自己或男或女的陪侍跳下舞池,跳起猥亵□□的舞蹈。
这里说是一个高档豪华的酒吧,其实就是一个高级奢华的妓院,而且男女兼备,龌龊的光明正大,有持无恐。
我带着三分酒意,再受不起这里混浊的空气与刺目的灯光,起了身,准备出去透气。
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撞了一个踉跄。那人就势扒着我的肩,把一口口酒气往我脸上喷。我嫌弃的侧了侧头。
“好,好一个小子,有气质,有脸蛋,陪我们几个哥们喝几杯!钱管够。”他说。
“对不起,我不是这里的从业人员。”我咬牙切齿地说完,一把推开了他,“麻烦你找别人去。”
那人嗤笑一声,“来这里的人,装什么贞洁烈妇。”他左右看一眼,笑道,“你老子要是能比省长大,我就不碰你。”
高干子弟之间也是要拼爹的,你就算能在一省之间为王为霸,进了京,一样是孙子。
我不习惯这个,我们家总说:我蓝家根正苗红,有三代的荣光,你们当子孙的,要有出息,别惹祸,这荣光破不得毁不得。
拼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得到的结果往往是父亲十几天的冷暴力。
我有时候想,我的爷爷、我的大伯、我的父亲、我的叔叔,甚至我的大堂哥到底长的有什么区别?
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家就像农民种的一藤观赏葫芦,我爷爷是那个农民,他比着自己做了一堆一模一样的模子套在嫩葫芦上,让那葫芦跟着他的想法长,于是长出一堆一模一样的刻板葫芦。
我不过是这一藤葫芦里还没长好,而又不太重要的一个。
“让开。”我看着那个人,冷冰冰的说。
他嘿嘿一笑,伸出狗爪子拉扯我的衬衣领子,我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那人醉眼朦胧的被我打的一踉跄,缓了一下,方狠狠看向我。
“你找死!”他喊。
我笑了一下。
“先生!”一个穿侍者服饰的青年走了过来。他冲那人柔软漂亮的一笑,用故作委屈沙哑的语调说,“您这样我会很为难,都是客人,谁出了事都我都不好交待。不但会被领班骂,而且这一夜都白干了。”
他长的很漂亮,混淆性别的那种漂亮,温温软软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有种媚态。很有吸引力。
“那你跟我走,我让你赚三倍的工资。”醉酒的色鬼咯咯的笑着,猥亵的摸着他的脊背。
“好啊。”他扶起醉鬼,随其摇摇晃晃地走了。
我皱了皱眉头,继续向门口走,几步之后,摸了摸脖子,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我洗了把脸,再用湿巾擦干净脖子,起身系扣子的时候,隔间里传来一声巨响。
我从镜子里看过去,就见刚才的青年推门出来,他理理衣服领子,再踢了倒在马桶上,青肿着半边脸的醉鬼一脚。
他发现我看他,走了过来,在我身边的位置开开水龙头洗了手,抬头冲我笑笑,眸子清澈明亮,然后转身离开。
这就是陈禹。
这就是我与陈禹的初遇。
第二天林邦安跟我道歉,说他会收拾那个登徒子。然后他笑笑,说:“那个侍者倒是有意思,居然敢揍人。不过他说他知道你是我的座上宾,所以才敢打人。”
“哦。”我点点头。
林邦安瘪嘴看着我,“你真是没意思。”
“你见过姓蓝的有意思?”我淡淡道。
林邦安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还休几天?”
“半个月。”
“出去玩?三亚现在整的不错。”他兴致勃勃的说。
“定时定点本人亲自签到。”我淡淡重复休假的规定内容。
林邦安歪在一边,“你真无聊啊无聊。”他一拍手,跳起来,“我还是找别人玩去吧。”
我笑笑。
第二天是签到日,签完回来还是早上十点过,我从专门的交通车上下来,就看见超市门口有一个穿着奶牛玩偶衣服的青年蹲着身子帮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捡落在地上的苹果。
我走过去,青年刚帮忙捡完最后一个苹果,在年轻妈妈的道谢声中,他抬头看我。
“你好,你叫陈禹是吧?”我左右看看,微笑道,“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吃饭。”
他生活在社会底层,他为生活挣扎。但大学课本里截选的那篇张爱玲的小说里是怎么说的?
“她突然意识到,他是一个真正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