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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总是善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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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黎学着千聆的样子,向房门前扶栏远眺的白衣白发的男人施礼,道一声:“掌门。”
男人回头看到应黎时,微蹙着的眉立时松开了,笑靥可以化成一池春水,温和的出声道:“回来了。”
头发是全白的,可他看起来也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
应黎定定的打量着面前鹤发童颜的掌门。
蓝色的眼睛?他看上去没有一点西方人的特征啊?皮肤好像也特别白,像广告里夸张了的美白效果一样。
“九黎怎么了?”
掌门在应黎眼前晃了晃手,应黎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没、没。”
“千聆先去休息吧,我想同九黎叙叙旧。”
“呃、是,千聆遵命。”
千聆才走过拐角,掌门就回身推开门,“我们进屋聊。”
“哦,好。”
跨进门槛,掌门顺手就带上了房门,然后一把从应黎身后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脖间,“黎,我想你。”
应黎一下子僵硬了身体。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掌门是断袖!?
“那个……其实……我不是……”应黎一面小心挣扎着,一面已经紧张到说话都说不连牵了,“我不是……你的、九黎……”
“清静告诉我你失忆了,看来是真的了。”因为应黎的挣扎,男人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我是应黎!……我姓应,我知道……我真不是九黎啊。”
“黎,告诉我。”脸颊贴着应黎的肩胛,“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听说贺兰不情也喜欢男人,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应黎依然尝试着挣脱掌门的怀抱:“说了我不是九黎嘛!我怎么会知道贺兰不情对他做了什么?那个贺兰不情我也才昨天晚上巧遇过一面呐。”
“见过?听说他长得很漂亮,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他才假装不认识我的吧?黎,你不要不理我……”男人的声音又柔了不少,似乎还隐约有了点哭腔。
应黎暂止了挣扎,暗淡的垂下眼眸,转身反抱住面前年轻的掌门:“你喜欢的人是九黎,我是应黎。或许他不会回来了,所以请忘了他吧,让你自己好受些。”
“为什么要说这些?我怎么会不记得黎的味道……我怎么会认错他……”虽然是哽咽着说的话,他说得很流利清晰。带着恳求的意味,男人抓着应黎的手臂把他折腰压在桌上,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你就当自己是九黎,好不好?”
“不好!”猛然反应过来,应黎起身一把挣开了轻压在自己身上的掌门,“虽然说名字只是个代号什么的,但我的代号就是‘应黎’,你没权让我变成九黎,过九黎的生活!”意识到自己语气似乎是太重了,应黎又放缓了语调,心平气和的安慰道,“我也才昨天被迫和我女朋友分开了,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和她见面了,更何谈在一起?所以啊,我了解你感受的。”
“应黎,你从哪来?为什么连说话方式都和他那么像?!我相信、也知道你不是他,只是你们实在是太像了,我忍不住……会想他……”男人说着说着就语无伦次起来了,只手掩住自己的脸面,嘤嘤缀泣了起来。
“你!你别哭啊。”
应黎下意识地伸出手上前一步,想要给白发的男人擦掉眼泪,他却不领情,应黎近前一步他就后退了一步。
应黎也不逼他,只是无奈地耸肩笑笑,“让我出去吧,你在这儿慢慢哭,哭够了就会舒服很多的。”觉得这么说还是不妥,于是复又说,“别人都知道九黎和千聆是青梅竹马,可是你和九黎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吧?我想他也是为了你掌门的位子才不让别人知道你们关系的吧?不然谁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多开心呢?”
男人让出一步,掩饰住了自己的内心,淡然道:“会有弟子领你去九黎房间的……在别人面前你就假装是九黎吧。今夜,我会去找你。”
听到后半句,应黎的后背不自觉的麻了一下,“干什么?”
“我想知道一些事。”
“呃、哦。”应黎尴尬着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我想多了。
“那么……再见。”应黎开门出了去,回身阖门时,却没去注意屋里人的一声轻叹。
“呵,果然……不属于我的,终归不属于我吗?”呢喃着咒语一样的话,男人轻摇着头苦笑。
贺兰不情最后还是没有放走第一紫练,把她强行留在了一行人中,说是等解了毒再放人。
客栈后院中的一棵高大的石榴树开出了今年的第一茬花,灿若云霞的模样鲜亮了整个庭院。树下有一白衣曳地的男子倚树而立,男子闭目小憩,平和清淡的一如他衣上墨色的菡萏。
男子的秀长的羽睫颤了颤,忽然睁开了清明如水的双眸,伸手接住一朵落下的榴花,笑了,比明艳的榴花更加照人。
月华走近,在离男子还有短短六尺的时候,恭敬地单膝跪地,“宫主。”
贺兰不情回眸,手中还捏着那朵鲜亮的榴花:“起来说”
月华从命起身,颔首,道:“回宫主,信已经送出去了。辟邪草也在送来的路上了。”
“很好,以此为胁,想必那慕容端定会怜惜爱徒而与我们结盟了。”
“……宫主,您变了很多。”
“是啊,变了,人总是善变的。”贺兰不情感叹着,回首仰望一树繁花。
“……天下第一,一统武林是宫主现在想的吗?”
“不,我骨子就是个风流的纨绔子弟。”瞬息间,贺兰不情已经站在月华身前,把手里那朵榴花簪在她的鬓边,为阴冷之气绕身的女人徒添了一点娇艳的颜色。
心细如月华也没有注意到,贺兰不情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宫”。
“放心,辟邪草已经在快马送来的路上了。”画扇径自推门而入,从袖里摸出一只两寸不到见方的精致锦盒放在桌上,“这里是一株天山血雪莲的蕊芯。吃了它,保你能活到辟邪草送来的那天……不出岔子的话,还能恢复你废掉的功力。”
听到最后一句话,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的第一紫练毫无表情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不知所措的模样,但很快又被她掩饰住了,冷言道:“拿走,我不需要。”
画扇本想放下东西就走的,却无奈宫主吩咐了一定不能让她退回来。
“这是宫主的意思。你还年轻的很,不该为了仇恨而失去那么多。”画扇瞥了一眼第一紫练,淡然道。
“哦?”第一紫练伸手就要去把锦盒打开,画扇却突然发难,出手把她的手按住在了盒面上,带着阴狠的目光对上第一紫练看过来的双眸,哑声道:“记住,你的命于我们——一文不值。”说罢,画扇收回手。
“那为何要救我?做这桩亏本买卖。”第一紫练也收回手,双手交叠在膝上,警惕地斜了一眼画扇。
“我啊,是做下属的,怎么能随意猜测宫主的想法意图呢?”画扇瞬间恢复平日温和如玉的模样,冲着第一紫练淡淡一笑。
第一紫练不由的一时失神。她轻晃一下脑袋,回神,“你在九魈宫的职位很高吧?贺兰不情好像只带了五个人出来,你是其中之一。”
“高?只要还有人管着,职位高低有何分别?还不是给人卖命的。”
第一紫练皱眉,不悦地瘪了瘪嘴。
这些江湖人士就那么喜欢说玄之又玄的话吗?有意思啊?
“呃,不说这个了……你、叫什么啊?”
“在下无姓,名画扇。”
“画、扇?”第一紫练一字一顿的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你是九魈宫三护法,对不对?”
“没错,这很奇怪吗?”
“从唐门中长辈的口中听闻,九魈宫的三护法是个、十分……阴柔、女气的……人。”第一紫练微微摇了摇头,得出的结论是,“你、不像!”
画扇自上而下的俯视着第一紫练,“那你说,谁像才了?”
“你们宫主啊!”第一紫练脱口而出。
“怎么说?”画扇眯起双眼,把危险隐藏在眼底的最深处,脸上依然挂着无害的微笑。
第一紫练因为画扇和善的样子而不自觉的放松下来,掰着手指头说:“就是桃花眼、柳叶眉什么的,皮肤很细腻,像白玉脂,还透着点淡胭脂色,女人看都会嫉妒的!那时候露出来的锁骨也特别精致。对了,都说薄唇的人薄情,贺兰不情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第一紫练猛地抬起头来看画扇,想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他很……专一,也很绝情。”
什么啊?怎么会有人又专一又绝情的?!
画扇:“女人就是女人,眼里看到的总是那么多。”
第一紫练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画扇已经站在了门外,冲她眨眨眼睛:“提醒你一句,宫主不喜欢别人拿他和女人比。记住我的话,别忘了。”他把食指竖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同时,门也在无外力的作用下缓缓合上了。
阖门的声响,让第一紫练找回了自己故作的成熟。
大人的样子,其实完全没必要了吧。
第一紫练不由地低下头,暗暗嘲笑起了自己。
从小与世隔绝的生活,使她不辨流年更替,骨子里充满了幼时的天真。同丈夫唐行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却让她不得不去学着适应这个凡事都不好倒施逆行的世界。一夕之间成人——昨日还和异性朋友在一起玩闹,今日却要摆着手说授受不亲这样的话。这就是所谓成人就要有成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