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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   上回我们说到剑圣天明少羽一行入了鬼谷,见到了充满不知杀气还是怨气的谷主;正所谓:大梦谁先觉,天冷人不知。林中干瞪眼,谷外日迟迟。

      “小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知道回来的。”剑圣不为强大的怨力所动,温和纯良地回答,“倒是白凤,回来了没有?”

      “自然是早就回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一看,石座后方一根极高的树枝上立着一个白衣镶羽的拉风少年,而树枝竟无丝毫颤动。少羽常年习武,目力极好,瞥见了那树的后面还藏着一撮熟悉的黄色须子。

      小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信以剑圣或者鬼谷谷主的功力,会感觉不到生人的气息。不过坐着的谷主似乎暂时并没打算理会;他徐徐睁开眼睛,目光只容得下一个人。

      “我还以为师哥见到了故人,一时喝酒谈心,便忘了归家呢。”

      “小庄,你想多了。此次荆轲并没有出面,只是让墨家子弟送天明到龙凤镇,然后我也去镇上接人。”

      “哼,几年不见,高渐离的醋性还是一样那么大。”语气里充斥着不遗余力的嘲讽。

      “呵呵……”

      “白凤,你笑什么?”

      “世人皆知五十步笑百步,可这五百步笑百步的事情,恐怕还是头一次见。”

      “你皮痒了是吧?!”

      “小庄,对属下怎能动不动诉诸暴力,要首先使人心服才行啊。”

      “你还说!这群小混蛋就是你惯坏的——”

      “我怎么惯了……”

      这一副未知属性的对话听得少羽头大无比,然而天明还浑然不觉,只是一脸好奇地盯着那个白发人。

      “大叔,那是谁?他的头发好白啊比班老头的都白——是你的师父么?”

      鬼谷谷主的目光极其锐利地射向半个身子躲在盖聂身后的天明,恐怕只有盖聂浑然不觉危险,“这就是荆轲之子?”

      “正是。荆卿能将儿子托付给我们,可见墨门终于不计前嫌和鬼谷重归于好了呢。”

      一点都不好啊你知道你刚才做了多么危险的发言么——隐藏在暗中的无数鬼谷勇士痛苦地弯下腰。果然,恢弘的杀气一瞬间笼罩了方圆十丈。

      “那可糟了,”白发的谷主笑容绽放,却愈发冷得人心瑟瑟;“师哥,我一点都不想两家重、归、于、好,怎么办。”

      “小庄,你冷静些。”盖聂也放出一股杀气与之对抗,“之前你不是已经答应了么。鬼谷一脉的武功若是后继无人,师父在天之灵又怎能安息。”

      “那也不能偏偏是那个男人的种——”男人一怒之下站了起来,大氅在真气的鼓荡下无风自动,“你看看你身后的小子,模样气质智商根骨,哪一点像能继承鬼谷绝学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啊小庄。之前我检验过,天明年纪尚幼,身上却背负着将近三十年的深厚内力,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谷主眯眼不答。盖聂于是径自说了下去。

      “他得到了传世神功‘主角光环’。这门神功的特点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光是这分机缘,世上便又有几人能够企及。”

      谷主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被杀气堵得开不了口的天明,而转向了其他人。

      “这小子又是从哪儿来的?”他一指少羽,语气烦躁。

      盖聂看了心中忐忑的少羽一眼,鼓励地点点头。

      “在下项家第三十三代继承人项少羽;素来神往鬼谷神功绝学,故此冒昧造访,求谷主收我为徒。”少羽顶住压力,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你倒很有几分胆色。”白发男态度轻慢,不假辞色,“鬼谷在江湖中名声并不好,你既然是项氏的后裔,却想拜我为师,就不怕遭人唾弃?”

      “悠悠众口,如何能信。我对谷主的仰慕,绝不会因众口铄金而有所动摇,而鬼谷的真正所做所为,只有亲眼所见的人方有资格评论。”此话一出,连盖聂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哼,说的好听。”谷主的态度微微有所缓和,“你的根骨倒是不错,人也机灵,和荆家小子天差地别。我可以破例给你一个机会。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之内你的表现能入我的眼,我便收你为徒。”

      “多谢先生!”少羽万万想不到会如此顺利,大喜过望,站起身来一揖到底。

      “鬼谷的门限真是越来越松了。”不想谷主转了个身,对着树上的白凤再次发难,“什么阿猫阿狗地都能混进来。你们几个,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白凤挑了挑眉,不见怯意,“谷主,不好意思,那是我远房表侄,听说我工作辛苦特地过来探望。过两天就走。”

      “两个月没接任务的人还说辛苦,你是不知道寡廉鲜耻四个字怎么写的吗?!”

      “我做一个任务的入账不就够吃半年的。”

      “白凤小弟,邀功可是不好的。”妖媚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密林深处一步一扭地走出一个腰缠长蛇的妖娆女子,一身绯衣炽烈如火;她眼波如酥,从眼前站着的一排人身上缓缓扫过,“谷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白发男人冲她微一颌首,表情中带着点“好在有个可靠的手下不过就一个怎么能够”的沉重。

      “算了趁早都散了吧,看着碍眼。师哥你过来我有话说。”

      “等一下……小白,能不能麻烦你照管一下客人,引他们去客房暂住。当然除了天明和少羽还有你的表侄,其他客人最好在戌时之前自行离谷。”

      “那是自然。”少羽赶紧对项家家丁交代了一番。

      白凤老大不高心地撇嘴,“夫人,能不能别叫我小白。”

      “……那你也不能叫我夫人。”
      “Yes, Madam.”
      “鸟语也不行。”
      “夫……先生,您真博学。”

      “师哥——”

      “我这就来。天明少羽,今天你们先早点休息,谷中危险重重不可以在外面乱跑。明日开始便传你们武功,明白了吗?”剑圣蹲下身,眼中的温柔贤淑让小盆友们看了心里一暖,却让师弟嘴角一抽。

      在谷主源源不断的杀气造访下,“碍眼”的诸位终于在短时间内作鸟兽散。白凤叫住了正要婀娜远去的赤衣女子,“喂赤练,那两个小孩儿交给你了。”

      “你又推卸责任!”红衣女大怒,“夫……盖先生不是让你去做的么!”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喂这话不该是你说的吧!不要仗着自己会上树就跑得没影——死小白!”

      “谁是你远方侄儿混账——”之前盗跖追着白凤的肥鸽子,赶在天明少羽俩小孩之前先入了谷;才见识了鬼谷的重重变态关卡,又被谷主的杀气无辜波及,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是看到白凤冲他勾勾手指,也不得不无奈跟上;谁让他远来是客呢。

      白凤攀上一棵奇高无比的参天古树,在树洞里伸手摸索了一会儿——盗跖心想连宝贝都藏在树上么果然是鸟人——等等,要是我把鬼谷的每棵树都摸一摸,是不是就发达了?

      只见那翩翩少年郎从树洞里掏出一个蒸屉,并以掌力加热。很快,蒸屉上白雾袅袅,香气四溢。

      “这是什么?”

      “包子。”

      “哈?好吧,正好我也饿了——”

      “边儿去。少动手。”

      “不是你让我跟来的么!难道不是要请我吃饭?!”

      “我就打算让你闻个味儿——”

      “你这家伙心理也太扭曲了吧!”小跖恨不得一拳锤他那张帅脸上,忽而灵机一动,“算了算了,大不了本大爷自力更生;不晓得这树林里有没有野鹌鹑野山鸡什么的……”

      “鸡”字一出,白凤的眼中顿时冒出一道狠厉的闪光。“不准去。包子可以分你。”

      盗跖得逞接过包子,立刻眉开眼笑,狠狠咬了一口。然后他立即就惊艳了:这包子皮,摸着柔软,嚼着劲道,光是白面都口感不俗;这包子馅儿,汁水饱满,肥瘦相宜,鲜美得仿佛能让人连舌头也吞下去。后人有湿赞曰: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肉为糜脍为魂。浓汤蕴秀藏心血,口齿噙香对月吟。

      “这包子什么馅儿的,这么鲜?”

      “什么馅儿包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人包的。”

      “什么人包的?”

      “盖聂。”

      “剑圣盖聂?他会做包子?!!”

      “非但会做,而且,他或许是这世上,最懂包子的人。”

      “……一点都不值得骄傲好吗?!”

      “行走江湖多一门本领,有什么不好?墨门高渐离,以前不也是个在风月场所卖艺的么。”

      “我有点明白三年前小高为什么宁愿吐血也要揍你了……对了,你之前提过,当年两家究竟为什么打起来?我们墨门一向以侠义为宗旨,跟鬼谷井水不犯河水——等下你这也吃的太快了吧喂!我这两个都没吃完怎么剩下的全没了??”

      “哼哼,你还是不够快——”

      “连吃都要比?你对速度到底有多讲究啊!”

      白凤一双美目不屑地从他身上斜过,大有“天上地下唯老子最快”的意思在内。盗跖被这种坚持的精神彻底打败,只好愤恨地啃着自己剩下的半个包子,听他娓娓道来。

      “这还要从鬼谷一脉的渊源说起。鬼谷派的开山祖师鬼谷子,是一个武功见识均高到没人能理解的人物。就是他创立了鬼谷派的绝技‘纵横剑’,但又立下了一个奇怪的门规,每一代鬼谷传人都要收两个弟子,分别修行纵剑与横剑;两个弟子在出山之前要先来一场生死决战,活着的那一个才能继承全部的鬼谷绝学。这个规矩已经在鬼谷传了几百年,从没有人打破过。直到这一代的弟子,是盖聂和我们谷主两人。虽然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但最终的结果就是,盖聂不愿与同门斗个你死我活,放弃鬼谷传人的位置自行出山去了;后来在江湖里闯出了剑圣的名号。谷主为此非常生气,一面修炼鬼谷秘术一面招揽奇人异士,在九州之内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师兄绑回鬼谷,完成他们欠缺的那场决斗。”

      “他有什么可气的?不用打就可以当老大,不是很好嘛!”小跖不解地搔头。

      “盖聂欠谷主的,不仅仅是一场决斗而已。”

      盗跖双眼冒光,“难道说他临走前把师门的什么稀罕宝贝也顺走了?”

      白凤的眼神里分明透露着“真没出息”的意思,心想果然是贼骨头。“总之那段时间,我们除了替金主做任务,还要顺便四处打听剑圣的消息。不过此人也很狡猾,他知道谷主在找他,总是东奔西走,行踪不定;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惹上了魔教的人,还一个人破了嬴政的300玄铁罗汉阵。此役之后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被墨门荆轲所救,带回墨门由医仙端木蓉医治。”

      “这个我知道。”盗跖提起这段伤心往事便咬牙切齿。那时候的盖聂在武林中的名声可谓如日中天,神乎其神的剑法再加上一张好皮囊,以及那副永远波澜不惊又略似沉重的表情,引得无数江湖儿女尽折腰;号称“当今世上所有纯爷们最想手刃的对手”——俗称男性公敌。自己苦恋多年无果的蓉姑娘更是整天一副“你不懂成熟男人的忧郁”的表情,一有空便对着盖聂的大头画像捧脸开小花。

      “盖聂和荆轲遂结为莫逆;一个本来就被称作剑圣,另一个由于好酒,又使剑,人送绰号酒剑仙。剑仙剑圣,登对无比,自然是武林中的无双佳话。另外,也有传言墨门老大燕丹意图撮合端木和盖聂这一对,以便为墨门拉拢更强大的外援;这两条传闻,无论哪一条是真,都足够让谷主踏平墨门一百遍。”

      “为什么呀!!!等等,这种感觉……你们谷主和盖聂,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你爹和你娘的关系。”

      “……诶????”

      “有那么吃惊么,笨蛋。”

      “你才是笨蛋呢!他们居然是那,那那种关系吗?”小跖如醍醐灌顶,三年来所有的疑惑,不解,谜团,仿佛通通被一道白光劈成了两半;虽然这个答案来得太过惊悚,却也是唯一可以打开所有门的钥匙。

      “干!感情就为了这,卫庄这家伙就带着你们所有人莫名其妙地打过来了?要不是燕老大及时赶到施展秘技掌法,总坛都要被你们拆了!!”

      “当时燕丹和谷主还没分出胜负,只是谷主先前在与剑圣交手时已经受了伤……”

      “才不是呢!我回去的虽然晚,但也亲眼看见一些;那个时候盖聂已经倒下了,卫庄还站得好好的,浑身上下连个血口子都没有,他能受什么伤——”

      “情伤。你不懂。”

      “……算你狠。”

      盗跖痛苦地抱头在树杈上蹲下;这世上总有些真相,就像老公出轨一样,知道的人总恨不得回到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昨天。

      “那后来为什么又不打了?”

      “那是因为燕丹跟谷主挑明了魔教的阴谋,其实一直最觊觎盖聂的人是嬴政,是他们共同的敌人;然后两家又定下君子协定,今后不允许盖聂在没有第三人陪同的情况下与荆轲、端木等人私下会面。约定完成后,谷主就把剑圣打包带回来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龙凤镇了吧;这次荆轲之子拜师,谷主自持身份不便出面,所以让我去监视他们。没想到墨门把荆轲管得更死,连他本人都没来。”说到这里白凤嫣然一笑,顾盼神飞,“不过,倒是遇见了你。”

      小跖沉浸于真相的坑爹之中,完全没有领会对方迷人眼神的杀伤力。

      “不管怎么说,他们为了两个人的恩怨,闹得别的门派也鸡犬不宁,实在是太过分了!”

      “鬼谷派有句流传百年的箴言——‘天下荼毒,苍生燎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你可知何解?”

      “呃——”

      “就是说他们纵横剑的传人一旦心情不好,那么全天下都别想安生。”

      “不是个这吧!”

      盗跖悲愤莫名,尤其想到不明真相的蓉姑娘,更是阵阵心痛,嘴上也没遮拦:“两个男人在一起已经够奇怪的了,他们还要搞到海内皆知的地步,也忒让人反胃了。”

      白凤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忽然变了。那对冰蓝色的眸子如琉璃般纯粹,冷酷;此时他的眼神更像一个杀手,而不是刚刚还吃着包子胡乱八卦着的活泼少年。

      “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错吗?”

      他丢下一句话,人已经像一阵夜风那样倏忽不见了。盗跖莫名其妙地接过从空中掉下来差点扣上脑袋的空蒸屉。

      为什么突然生气了?难道说那只白小鸡虽然自己总是取笑他们谷主,其实心底对老大还是很敬仰很尊敬的不成?

      他有种感觉,虽然白凤的速度他并不是不能追上,只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第三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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