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十一月极北

4、第 4 章

　　只要我愿意，便可以一直维持人类的躯壳，不会再像幼年时只能以何玖天鲜血维系生命。
　　我迫不及待地变成人类，从身到心，以假乱真。
　　就算他不畏诅咒，我也要封印起招致噩运的恶魔之瞳。
　　我日夜期盼，这一刻，终于来临。

　　周身的力量沉入骨髓，像是平静无波的海水。成年大恶魔，拥有无可比拟的力量与智慧。我总算可以与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与他一起走出家门，站到蔚蓝的天空下。

　　就像约定的那样，用我一生，偿还前世之罪。用我一生，守他一世安宁。

　　【12】

　　五年前，商场刮起了一阵狂风。
　　旋风的中心是一个名叫何玖天的年轻人，他仅用半年就建立起庞大的跨国集团，风头无人能及。
　　他作风强硬，手段利落。有人传言曾在他身后看到一双血红色的双眼，连恶魔都为他保驾护航。

　　对此，何玖天十分恼火——无论他如何恳求，朱夏就是不肯在他面前展露真颜。

　　“朱~夏~今晚吃什么？”何玖天贱兮兮地走进我的办公室，从背后一把抱住我。
　　我嘴角狂抽，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粘人的毛病改了？天天进来骚扰，我的工作效率下降了多少啊。
　　我侧过头白了他一眼，枉他仪表堂堂长的人模狗样的，内里就是个无赖。嗯，还是粘人的无赖。

　　无视趴在背上的树懒，我一边翻阅文件，一边报出一串菜名。
　　何玖天振臂欢呼，心满意足地走了。

　　真是……无语。
　　我抓了抓头发，继续和厚厚的资料战斗，唇角却不自主地弯起来。

　　和五年前的那天相比，朱夏的样子再没有任何改变。黑发黑瞳，肌肤如玉。每次走过格子间，都会听见周围小声的尖叫。而何玖天总是得瑟地走在他的前面，一样出众的外貌，热情亲切的何玖天比他的人气还要高上几分。

　　何玖天为光，他为影。
　　二人相背而立，八面来风。
　　就像宝剑的明暗两面，他们组合之时，所向披靡。

　　公司做得大了，侵占对手的利益越来越多。
　　当初为了创业，何玖天卖掉了别墅，住进了市区。也走进了争斗的漩涡。
　　来自各方势力的苍蝇飞来飞去，被我捏死了一只又一只。
　　他们以为何玖天没有保镖，住所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是最大的愚蠢，殊不知，这样放松警惕的他们才是最愚蠢的。

　　有我在，任何人休想动他分毫。

　　纵然封印了恶魔的身体，看起来与人类无二，我终归是史上最强的大恶魔。
　　与恶魔为敌，他们只能去地狱追悔自己的无知。

　　【13】

　　一张请柬从文件中掉落，我抽手在空中截住。
　　又是这无聊的聚会，也就何玖天那种社交兴奋的家伙会喜欢。
　　一看署名，还是推不掉的大佬。

　　哎……我仰天长叹。

　　次日，我来到请柬上的地点。满目的金碧辉煌，长长的餐桌上铺着崭新的雪白桌布，一排排银质刀叉闪闪发光。
　　他已经到了，正端着杯红酒与人交谈。

　　五年前，何玖天突然开始收集红酒，一瓶一瓶，从未间断。
　　他端起高脚杯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改我面前的嬉皮笑脸，全身都笼罩在轻薄的忧郁中。人们都说他端着红酒的样子就像个王子，忧伤的眼睛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问了许多次，他只是摇摇头。

　　无数个夜晚，他都会坐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杯中如血的佳酿，轻旋手腕，摇曳出一个红色的漩涡。
　　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他唯醉在这浅浅的杯中。
　　散尽千金，只为这一刻失神。那华丽的色泽，曾日夜在谁人眼中流淌。
　　像一点，再像一点。
　　那不肯现世的红色，是日久弥深的痴念。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展颜而笑。

　　“你来了。”

　　在我的印象里，何玖天总是笑着的。有时是放肆的大笑，更多时候是温柔的微笑。笑容美好而隽永，足以抚平任何伤痛。
　　昨夜又做了那个充满白色羽毛的梦，梦里面他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与眼前的样子如出一辙。

　　“嗯，我来了。”

　　【14】

　　聚会一直持续到很晚，客人陆续离开。会间收到了主人的邀请，所以我和何玖天一直待在会场，直到全场寂静，只剩我二人的小声交谈。

　　看来今晚又可以谈成一笔大单。

　　主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缓缓从里间走出，步履稳健地来到我们面前。
　　他身后只跟着一个保镖，还生得并不十分强健。但走路的姿势步步为营，深藏不露。

　　我暗自酝酿起力量。不知为什么，那保镖的身形让我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何玖天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与他交谈，一向是让人愉快的。
　　墙上的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老者时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切都很顺利。我逐渐放松下来。

　　“当，当，当……”时针与分针重合在零点的位置。
　　老者突然收声，霎时四下寂静，硕大的房间突然变得无比空旷。

　　“啪”保镖躬身点燃了老者的雪茄。

　　一道火舌猛的从打火机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向了何玖天的咽喉！
　　我抬手挥去来势汹汹的火刃，冷哼一声。
　　雕虫小技，又是不知死活的苍蝇。
　　一把将何玖天护到身后，我与保镖交起手来。

　　这保镖比我想象得要厉害，竟能在我手下逃过好几次致命一击。那老者也不为所动，一副看戏的样子，自顾自地抽着雪茄。
　　大门已经被封死，解决了这两个人我们才能全身而退。

　　一记重拳砸在保镖脸上，我几乎听见了颧骨碎裂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这个保镖让我越来越烦躁，频频失手。
　　坏掉的墨镜掉了下来，保镖抬起脸，挑衅地看着我。

　　记忆刹那穿刺脑海，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竟是我的脸！
　　这个人，居然是人类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