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丛木初昏

2、回忆梦境没有执行任务重要

　　Y7某办公室——
　　夏丛泽仔细地审视了那四张脑波图，摸了摸下巴，进展似乎还行，安谙虽然不愧为“鸢”的第一执行者，心志够坚定，但是……接受了这项“治疗”，什么都是可以改变的。夏丛泽轻勾嘴角，镜片底寒光一片。
　　所谓的治疗，其实更像是植入意识的催眠暗示，名叫“破镜”。远没有破镜重圆那么温馨，完全就是打破镜子的意思，植入成功的话，被植入者的一些观念将被改写，他们会觉得以前自己的看法是镜中虚像，现在的观点才是真实的，就像打破挡在真相前的镜子一样。
　　其实什么才是真实呢……夏丛泽微微笑了，暖金色的眸中一片冰冷。
　　在梦境里产生的思维就不是思维，情绪就不是情绪了么，有不少科学进步恰恰就是在梦中突破的，梦是一个多么好的治疗和暗示手段啊。夏大医生满意地对比着第一次和第七次的脑波图，看看，改变是多么明显。
　　与传统催眠不同，“破镜”是需要按规律循序渐进的，而且一旦完成，如需颠覆则需要一个精确的反相暗示，不是轻易能破解的。
　　当然达到目的所需的成本也是相当高的，每次梦境暗示结束后都需要再一次校准基准点重新计算梦境制作函数，计算耗时取决于基准点偏移量和受施者意识坚定程度。
　　所以，为取得最佳的实验效果，破镜最好是在受施者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就好比安谙其实不知道自己正在进行的是这么精密的梦境意识植入，他以为每次来只是用新方法检查他的心理健康度和忠诚度，故而很配合。不过内心其实还是有抵触的吧，夏丛泽回忆着安谙每次来时的表现，耸耸肩。
　　那个人，那个下令让安谙来这里接受破镜的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理智而冷血啊……

　　夜色刚刚降临，鳞次栉比的高楼顶端还在享受夕阳最后的抚摸，街道马路上的路灯已经开始发挥他们在驱散黑暗的作用了。
　　出了酒吧的安谙大步流星地走在路上，短暂的悠闲时光让他心情很好——这里没有他的目标，马路上的行人都只是普通的陌生人罢了。他们来去匆匆，有父母赶着回家给孩子做饭指导功课的，也有情侣们一边牵着手慢悠悠压马路，一边商量晚餐在哪里吃的……安谙敛下双目，自嘲一笑：怎么就想到了自己最遥不可及的两类人呢，父母嘛…很遥远破碎的记忆了，现在想起那两张模糊的脸心绪都不会有起伏。至于情人……摸摸自己的胸口，安谙自嘲地想：对那个人的感情会是所谓的爱情么？目光总会情不自禁地围绕他，看见他高兴会开心，看见他生气会难过……
　　安谙甚至无意识地呢喃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俨惟……
　　接着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那场梦，梦里跟俨惟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名字，嗯，可以算是就是俨惟真身了，咳……这叫什么话，但是在梦里萧俨惟已经死了，墓碑上明明白白地刻着萧俨惟先生之墓，而且梦里的自己是俨伊，现实中俨惟唯一的妹妹……安谙又想骂脏话了，人物关系敢不敢更混乱一点？！他郁闷地抓了两把头发，踢了踢路边的台阶。更让他郁闷的是，梦里他对那位‘一模一样的俨惟’产生的强烈的恋慕之情让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感到害怕……又悲哀。倒是后来欺骗背叛的剧情让他觉得好笑，敢情是不是自己对俨惟不回应自己的感情有些怨怼，在梦里抹黑人家打击报复呢。
　　萧俨惟是安谙整个少年时代热切崇拜并渴望与之比肩的榜样，他是安谙的老师，一个传授执行者各项必备技能的老师。也是自鸢有历史以来的唯一一个任务成功率在95%以上的神话，对于任何一个执行者来讲，能保持成功率在85%以上就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而这个男人居然能保持95%以上的成功率，他的分析判断能力和身体技能等综合素质绝对前无古人。
　　能成为俨惟的学生，安谙觉得自己真是既幸运又不幸，不过有不幸这种念头的估计也就自己了，谁让自己好死不死非要对萧俨惟产生一点别样的念头来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并没有惆怅感慨太久，一条来自组织的消息打断了他的思绪：8分钟后一件A级任务的指令将至，请在最短时间内抵达任意一处保密级别为A级的地点。
　　两秒钟后，标有附近A级保密地点的线路地图被投影在了安谙的视网膜上，安谙随意选了一个看起来最近的写字楼，晚上已经没几个楼层是亮的了，他轻车熟路地利用清洁工人当掩护，避免了监视器拍到他的全身。
　　从大楼角落唯一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货物电梯上了29层，安谙迅速拐进了保洁员更衣室，打开顶层某一个柜门，在柜锁的侧边按了一下。原本毫不起眼的柜锁立刻产生了变化，一个探头冲安谙的手腕探了一下，立刻有三个主轴正交的无形屏蔽网以锁为中心扩散开来，直径略有差距，各自绕主轴高速旋转着，屏蔽了外界的电磁波，防止居心叵测的人窃取任务内容。
　　与此同时，一个温柔女声响起：“A2159身份确认。欢迎您，第一执行者。”
　　安谙漠然说道：“读取任务指令。”
　　“请说出该指令的编号。”
　　安谙蹙眉：“无。”这个设计者太无聊了。
　　“请确认是否读取指令。”
　　安谙揉揉眉心：“否。”……
　　“请稍候……”
　　安谙闭上眼睛，视网膜上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投影，他看起来有点焦虑：“A2626，A23624。”停顿三秒，“付岱青，0408。”
　　安谙平稳地回答：“收到。”眼前的投影便暗了下去，随即手腕里的芯片震动了一下，代表任务资料下载完毕。
　　建立结界的核芯已经完成工作进入自毁程序，结界开始消失，安谙面沉如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恢复如初的更衣室。

　　付岱青，是这个年轻的国家建立时期的初代特工，由于建功颇丰，动荡时代结束后甚至破格洗白，进入众人视线成了政要。
　　民众们自然是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的，只知道这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层领导，好像背后的靠山还有点硬。
　　安谙看了一下表，03-22，还有十几天，时间上很充裕。
　　思考为什么要清除目标不是执行者该做的事，于是安谙尽量不去想付岱青到底是得罪了哪里才会被鸢盯上。
　　跟踪，布置，行动。
　　不愧是初代特工，安谙想，拥有如此出色的反侦察能力，只可惜他毕竟是公众人物，不可能深居简出来藏匿行踪的。最终还是被自己有机可趁了。
　　瞄准器里的准星已经对准付岱青的额头，安谙食指缓缓搭上扳机，只要他按下，一束致命的高能射线将击穿付岱青的头颅，他会死于脑细胞的瞬间升温失活，场面将会一片混乱，届时趁乱撤离对安谙来讲是小菜一碟。
　　但是对方突然倒下了，围上前的工作人员挡住了安谙的视线，群众们的尖叫声则提醒着他目标可能已经被清除的事实。
　　“23624，任务方式确认。”安谙快速敲下联络密码。
　　“使用D08，口服，0.4毫升左右，十一分钟。”
　　安谙沉默了一会儿，D08他了解，结合付岱青身体因素，发作的时间应该要在十三到十四分钟才算症状吻合，必须近距离确认目标死亡才可靠。
　　“进一步确认目标清除。”安谙利落地收起武器，转身下楼，迅速消失在一条不起眼的巷道里。

　　付岱青被及时赶到的120送进了急诊室，急诊室的接待医生迅速开始了抢救工作，保镖被礼貌地请出了房间。
　　“你们怎么都站在外面？”随后赶到的秘书裴谨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拨开最靠门的两位保镖，伸手拧门锁，无果，裴谨皱紧了眉头急促地敲了两下门，回头对保镖说：“你，和你，把门弄开！”
　　揉了两下鼻梁，裴谨无视墙上的禁止使用手机等移动设备的告示，拨通了手机中的某个号码：“您好，是我……付先生现在在二十四院的急救室……没有……是我的疏忽……正在想办法进去……是，我明白……好的，门开了。”
　　看到急救室的护士医生们都垂手低头站着，裴谨瞳孔微缩，急步上前查看付岱青的呼吸脉搏，保镖则推开隔间的门，查看后回来报告：“裴先生，没有不明人士在场。”
　　裴谨长吸一口气，对着手机缓缓地说：“付先生已经过世。”接着两边都是一阵沉默，良久，对方才说了什么，裴谨应了声好就结束了通话。
　　“这次我们大意了，去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我们要全力追捕凶手。”裴谨对身边的保镖下令。
　　没想到对方这么滴水不漏，裴谨揉揉眉心，他们事先已经获取有人要暗杀付岱青的风声，做好了各种应对措施，包括付岱青的假死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当时计划中为了避免欲盖弥彰给对方留下破绽，故意走的普通流程，裴谨本人并没有形影不离，仅是每个环节都安插了几名保镖伪装成医护人员，但对方明显技高一筹，从付岱青离开自己的视线先后经过了救护车，急救通道和急救室三个地方，对方成功地在其中某环节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付岱青真正杀死。
　　裴谨不甘心地想：又是那个第一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