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彼南山》倾漫

7、风波

　　初窈花了很久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她不是厌恶她的娘，只是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自己的父亲或许只是娘的哪个客人而已。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很自卑。

　　楚含曦开始后悔让她上山这个举动，因为他发现初窈开始花越来越多的时间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除了用膳的时间，基本上不出来。偶尔自己练剑的时候看见她趴在窗口看着远处，生动的小脸失去了表情。

　　连初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天天闷在屋子里想什么。

　　当然有的时候也疑惑过为什么楚倾绝要瞒着她这件事。

　　最多的时候还是想到柳遇。假设他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样看自己。

　　哎，也许他会介意吧，毕竟他贵为桓阳王，如若知道了自己的妻子是名妓的女儿，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奇怪的问题一直在脑海里转，日子很快过去。

　　算算已经一个多月，柳遇应该已经攻打徐平有一段时间了，而楚倾绝，也应该抵达埔沢了吧。

　　柳遇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还有大哥。

　　想着，初窈脸上又挂上了淡淡的微笑。他们这么骁勇善战，一定能凯旋而归。

　　这样想着日子也过得略微快了些。

　　直到有一天。

　　“二少爷，二少爷！”守卫辄希第一次不敲门就闯入书房，单膝下跪禀报，“二少爷，大少爷前线重伤，兵力大减，皇上密令二少爷带兵速速前往埔沢增援。”

　　楚含曦好不容易说服初窈陪他来下下棋，放松放松，闻言手上惦着的棋子却生生落在了棋盘上。

　　初窈的眼睛也睁大了，愣愣地问：“你说大哥他怎么了？”

　　楚含曦则震怒，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大哥怎么去攻打埔沢了？他不是应该和伯轩一起在打徐平么？”

　　辄希也是一脸严肃：“属下不知，原本大少爷是和王爷商量好的一举击破徐平，可是不知为何变成大少爷独自带兵攻打埔沢。如果属下的推断没有错误，这应该是皇上的意思，因为当时去攻打徐平的意见是大少爷先提出的，除了皇上的命令，没有理由再改。”

　　“皇上的意思？埔沢乃契乌大城，岂能贸然进攻！皇上岂是不知这点？！”楚含曦冷声道，眉头紧紧皱起，这模样像极了楚倾绝。

　　辄希想了想，又道：“虽然是大少爷统帅，可是还有广亭王和皇甫大将军……”

　　“这有何作用！广亭王乃朝中玩弄权术之人，战场之事从不擅长，而皇甫大将军已经年迈……哎！”楚含曦叹了一口气，“如果这真是皇上的命令，我还真猜不出来这是何意。”

　　“那二少爷的意思是……？”辄希犹豫着问。

　　初窈咬着唇不说话。

　　原来楚含曦对此并不知情，这样可怎么办，难道楚倾绝此番前往，一点后路也没有给自己留？

　　可楚倾绝又不像这样的人。

　　初窈又想起他以前的模样，虽然沉默但怎么看都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他皱皱眉，沉吟半晌，道：“我今夜将前往练兵场，明早即刻出发！”

　　“二哥！”初窈急急忙忙拦住欲拂袖离去的楚含曦，清亮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楚含曦，“恕小妹多言，二哥虽精通剑法，却已久久不习兵书，此番贸然前去顶替大哥的位置，只怕……”

　　“小妹，我其实……”

　　初窈打断他，犹豫道：“二哥也知道我从小精读兵书，近来也听伯轩说过战场之事，二哥可否……？”

　　楚含曦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妹竟有这种心细，一口否决道：“不可！”

　　“我……”

　　“阿窈，我知道你最明白我这些年所专注于什么，但是你也莫小瞧了你二哥，我好歹也是被封了郎将之位，虽对兵法已有生疏，但总是从小和大哥一起学习的，早已铭记在心。”

　　初窈沉默了一会儿，扯起一丝笑容：“我都快忘了这事了。”

　　楚含曦微笑，一双干净透亮的眸子虽有透出疲惫，但还是在笑着。

　　“阿窈，你在家等着，等我们回来。”

　　深夜。

　　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

　　世事无常，许多的东西无法预料无法把握，就像月有阴晴圆缺。她怎会想到楚倾绝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在战场上出事，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样的决定。

　　是为了谁呢？

　　她只记得孤身一人的那个二月很长。

　　初窈假装睡下，借着皎洁的月色看着楚含曦带着辄希、袁莫等几个心腹消失在粘稠的夜色里。

　　初窈从床上起来，偷偷穿上方便的衣裳，拿上藏在柜子里的长剑，乘着碧秀熟睡离开居室，七拐八拐来到楚家的马厩，乘着月色偷偷牵出一匹棕色骏马。这匹骏马是她出嫁前辄希不知道哪里骑回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世，却跑得很快。初窈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俏水，没有什么千里马的英雄壮烈之感，初窈却格外地喜欢。

　　初窈整了整衣装翻身上马。

　　将近六月，午夜的风也变得暖和了些，掠过脸颊时也没有发疼的感觉了，初窈便快马加鞭疾驰而去。她不能跑在楚含曦前头，也不能落得太远。

　　她的打算是在楚含曦的军队出发后跟着他们，到时候楚含曦不得不收留她。

　　很笨的方法，但也只能这样了。

　　凭她的了解，二哥是一定会收留她的，虽然免不了斥责。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