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彼南山》倾漫

6、变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他。初窈感觉他还是个少年，一个被阳光浸润的少年。

　　也对，他只比他大六岁而已。

　　所以他将要离开的时候她有些不舍。

　　怎么总是打仗打仗的呢，新婚才几个月，柳遇压根没在家里住过几天安稳日子。初窈想着打了个哈欠，感觉心情有些烦闷。

　　“我说小姐啊，王爷明天就要出发了，你看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怎么不去表示表示，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想些什么呐？”碧秀端着糕点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初窈身边。

　　初窈看着池塘里游动着的小鱼，皱了皱鼻子没有说话。

　　“小姐——！”碧秀喊了一声。

　　“干嘛啦！”初窈哼了一声，“死丫头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竟然吼我！”

　　“哎哟喂，我的大小姐，你最好了。来，快吃些糕点。”碧秀捂着嘴笑了笑，又道，“这些都是王爷遣我送来的，你可得去表示表示。”

　　初窈又垂下头，小脸皱在一起。

　　而碧秀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

　　“花初窈啊。”一个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耳畔。

　　初窈猛地转过头，柳遇微笑的脸便跌进自己的视线，吓了她一跳。转眼想到他明天又要去打仗了，初窈就觉得委屈，眼眶红了红：“你们都欺负我！”

　　柳遇被这一瞬间变了脸的初窈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们就知道打仗，说什么统一中原，明明就是残害生命，那些老百姓在谁管着不是管着，你们非要去掺一脚，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么。”

　　柳遇愣了一会儿，伸手揽住初窈，把她抱在怀里，浅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这个乱世，你不获取主动权，就只有挨打的份。”柳遇轻轻摸着初窈柔软的发，轻轻地说。

　　“嗯。”初窈感觉到柳遇沉稳有力的心跳，止住了泪水，轻轻地嗯了一声。

　　“听话。”

　　那个修长的身影轻轻揽住初窈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坐在在池塘边上。初窈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从他的胸膛感染到了她。

　　他没有笑，但他清澈温润的双眼却在忠诚地笑着。

　　那天夜里柳遇早早就睡了，初窈躺在他身边，看着他月光下俊秀的脸庞，偷偷亲了他一下。

　　反正他不知道。

　　第二天他早早地离开了，说是虽然不是攻打一个地方，但是要先和楚倾绝回合，在刚攻下的景安城驻扎下来，再一举进攻。

　　清早起来也没有赶上和柳遇告别，但枕边残余的温度还是让她心安。

　　反正一个人在府里闲来无事，初窈吩咐碧秀安排马车回了楚家将军府。想来这次出征没个半年是不会回来，初窈决定回家去和二哥住一段时间。整理了行李便上了路，不过几天便到了宜安城里。

　　“小妹！”楚含曦刚好经过门口，远远地看见一辆小马车迎面而来，便猜到了是谁。

　　“二哥。”初窈笑着下了马车，然后毫不避讳地扑到楚含曦怀里，“大哥走了日子又清闲啦。”

　　“你这丫头，”楚含曦爽朗一笑，“非得做贼似的，大哥一走就有种被放出来的感觉。”

　　“哈哈。”初窈笑。

　　“走，我带你去林里的别院。总在这府里怪没意思的。”楚含曦示意初窈再上马车，自己则坐上了车夫的位置。

　　初窈想了想，直接上马，道：“少折腾了，我们直接上马吧！”从小她就会骑马，她的骑术还是楚含曦亲自教的。

　　“好！”

　　宜安陵。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一路骑到山脚下却下起了小雨，但也无妨，进了山林这雨便被树林遮得弱了些，初窈跟着楚含曦一路向前，终于看到烟雨幕中一落别院，于是加快马速抢先进了去。牵了马儿拴在屋檐下，这才得以进屋，擦去了沾湿头发的雨水，转头看到楚含曦同样狼狈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情舒畅，初窈浅浅地笑了起来。

　　“二哥，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院子呀，真是个好地方。”初窈看向门外雨帘中葱翠的山色，不禁赞叹。

　　楚含曦却忽然敛去了浓浓的笑意，表情瞬间有些错杂，慢声道：“这院子，可不是我买的。”

　　初窈抬起小脸一脸困惑。

　　“大哥总不让我告诉你宜安山头有这个院子，但是我想，既然你都出嫁了，总得来一趟。”楚含曦道，“当年你娘送你来之前是住在这里的。”

　　“我娘？”初窈猛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打量周围的一切，微微显得老旧的白墙和家具，普通的陈设，完全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当年还只是间破草屋，你被送来之后才得以修缮的，可是当时你娘已经病死了，这院子的后头有你娘的坟头。”楚含曦拍了拍初窈的肩膀，“你去见见她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戏码让初窈忽然感觉心里一阵钝痛。娘孤身在这荒郊野外地过了十几年都没有人来祭拜，今天她实在是无颜相见。

　　见她愣在那里眼眶发红，楚含曦叹了口气说，“哎，别这样，大哥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不是么？”

　　“嗯。”初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拿了把油纸伞，随着楚含曦走到后院。

　　这是一块体积不大却价值连城的汉白玉墓碑,在阳光下是那样的剔透,令初窈隐隐约约想起母亲绝美的脸庞。这块碑上沾了些雨水和污渍，却仍白的耀眼。

　　金色的字在碑的中央。

　　花秀秀。

　　初窈瞪大眼睛，花秀秀，她听说过这个名字。

　　十四岁时扮男装随二哥上街，二哥本想去勾栏院里玩玩的，可当时却被那老鸨指着说，看，这孩子长得好像十几年前咱们怡红院的花魁花秀秀啊。当时她没怎么在意，还为自己长得有花魁那么漂亮沾沾自喜，完全没有注意到二哥当时变了脸色，拉着她就走。

　　那她花初窈，岂不是一个花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