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动》卜玳瑁

6、守护

　　当天晚上莫蔚然回家，就在小区附近找了家理发店把自己的一头长发给剪了，留了一个极短的……蘑菇头，利索但又可爱极了，似乎就是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莫蔚然长发的模样了。
　　13岁的莫蔚然遗传了魏盈的长腿，身高已经有1米60多了，在女生里算是很高的，蓝毅的个头在男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所以两个人的座位基本上处于教室的后段。那时候的初中生跟现在没有太大的区别，一般教室后段坐的都是班级里的活跃分子，闹腾，感情却好得很。
　　蓝毅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不出几天，他已经跟几个同样高个儿阳光帅气的男生混得很熟了，几个人形影不离地打球、跑步、去食堂打饭，甚至调戏后排的女生，俨然都成了一目养眼的景色。
　　体育课的下课，几个男生捧着篮球还在教室后方耍闹，莫蔚然从洗手间洗了手回座位，刚刚坐定，站在教室后头双手把玩篮球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的成杰喊了她一声：“莫蔚然，切磋切磋呗！”他们刚刚在体育课上见识了莫蔚然打球的模样，无不错愕，没想到这个平时安安静静的女生打起球来居然这么飒。
　　莫蔚然却只是随意勾起嘴角一笑，并没有理会他。
　　蓝毅恰在此时走进教室，直直走向莫蔚然，在她右耳边大喊一声：“莫蔚然！”倒不只是被吓到，那过于靠近的温热更是令她不安的缘由，还没回过神来，椅背已经被蓝毅掰了一把，由于重心不稳，莫蔚然差点摔倒，扭头不理他，蓝毅却依然恬不知耻地绽放一张大笑脸贴上来，只看到莫蔚然一双浅浅的眉毛掬得紧紧的，仿佛一个“八”字。
　　“生气了？”蓝毅不顾身边那些男生暧昧的嘘声，俊朗的脸颊笑嘻嘻地凑在莫蔚然的脸旁，磨不过他，莫蔚然不耐地挥挥手中的课本，感谢那动听的上课铃声，及时响起，但是莫蔚然的思绪却依然混乱。
　　本是怀着一颗怎样绝望的心来到这个城市的，关闭自己的心，不想郭应驰、蓝毅接连闯进她的生活，那样不容分说、不容拒绝地闯入，而且带着极度温暖的阳光，让她的心想要阴郁似乎都不能够。
　　开学之后，蓝毅像是自己的影子一般，到哪儿都有他。上课他坐在她身后，没事的时候与她调笑，起初她绷着全身的神经，觉得莫名其妙，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照例无奈地看着他，也不做回应；做操他站她斜后方，在她每一个需要转身的动作时冲她肆意地笑；开运动会，他作为班长，非要拉着她这个“文体委员”一起研究运动员的部署；甚至连打扫卫生，莫蔚然都被安排到跟蓝毅一组。莫蔚然心里觉得这个长得酷酷帅帅的男孩是一点都不懂“矜持”为何物吗？这样一个帅小伙却总是以一种喜剧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莫蔚然早上起床喜欢赖觉，每次出门郭应驰都等她，好几次几乎就要迟到了，其实初三年级要求到校的时间比初一早了快三十分钟，莫蔚然的“恰好准时”对郭应驰而言其实早就迟了不知多久，但他却从无怨言，也从没抛下她一个人去上学，每次都耐心地等她许久，一路上，两人聊的话题不多，无非是音乐，再来就是郭应驰会说说他小时候的事，他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这时候莫蔚然总是默默地听着，不回应，不作答，也不想用自己的故事作为交换。
　　当然也正是在郭应驰的讲述中，莫蔚然对郭家的一些事情有了初步的了解，郭良臣原来是从政出身，现在在省里的位置已经很高了，至于具体如何，莫蔚然没有概念也就没有深究，而他平日里因着自己的八面玲珑结交了各路好友，大概是白色收入不够撑起他气派的作风，又或许是先为自己找好后退的路子，近几年他也靠着这些不同道上的朋友做起了生意，至于具体做的什么，连郭应驰也说不清，莫蔚然就更加不想去打探了。
　　很多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两人骑过转角，莫蔚然因为蹬得慢了而落后，总会眯眼看看转角一道明媚的光洒满郭应驰的全身，于是他的周身像是发了光一般，高大、神圣、令人向往。
　　没有一个女孩子是不向往哥哥的，在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后，上苍突然赐予了她一个这样贴心的哥哥，即便是莫蔚然的内心再三想要拒绝，也经不住这份久违的温暖，忍不住对他心生依赖。
　　两人的自行车刚拐进校门，莫蔚然就看到蓝毅举着一把扫帚在不远处的花坛中，无比兴奋地冲着她招手，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轮到她打扫卫生的日子，回头朝着郭应驰示意了一下，莫蔚然便推着自行车朝蓝毅走去。郭应驰可没有立即离开，他眯着眼睛远远地盯了蓝毅好一会儿，蓝毅觉出不对劲，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深邃好看的双眸也紧紧地盯着郭应驰看，这大概是两人的第一次对视，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彼此之间的纠葛会延续那么久。
　　这时候的莫蔚然跟蓝毅已经熟了很多，也会开玩笑了，她把自行车停在花坛边上，看到蓝毅的一脸笑容不知何时变成了死人脸，作势要打他的模样，其实只是抢了他手中的扫帚，一副命令的姿态说道：“可别让班主任发现我迟到了没打扫卫生奥，扫把拿来。”说着就挥起扫帚扫起地来。这花坛是他们班负责打扫的部分，而莫蔚然和蓝毅恰好被安排到一块儿打扫。其实蓝毅又何尝不知道莫蔚然的心思，她嘴上是那么说，其实无非是内疚自己没帮上蓝毅的忙，多少次她睡过头打扫卫生的事都是蓝毅替她包了的，回头还在班主任面前夸她，知道这时候她不会让他插手，便悠闲的模样站在一边，看着她忙活，时不时地逗弄她一下。
　　郭应驰在不远处很是发了一阵子的呆，才终于想起来该去上课了，便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快乐的两人，匆匆离开。
　　显然盯着蓝毅和莫蔚然看的不止郭应驰一个，不远处的教学楼上，两人的教室门外，有双眼睛一直勾勾地黏着在两人身上。
　　打扫完毕，陪着莫蔚然把自行车停进车库，两人说笑着回教室准备上早自习，却发现班主任正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盯着两人看，那眼神仿佛要把人生生扒开来撕咬一般，被她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莫蔚然的笑容立即凝固在了脸上，以为是多次迟到的事被她发现了，尽是惴惴不安地局促着，蓝毅倒是泰然很多，看到班主任这张臭翻了的脸，只是脚下稍稍一滞，一下子便反应过来，立即又自然地前进着。
　　等两人走到跟前，班主任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两人，慢慢地扶了扶镜架，眼球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在两人脸上来回转悠个不停，仿佛是斟酌了很久似的，终于停留在了蓝毅的脸上，枯燥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打扫卫生，是叫你当少爷站在那里看的吗？”
　　竟然是抓了这个点来说事，两人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均是不着痕迹地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即莫蔚然便反应过来，着急地向班主任解释道：“不是的，赵老师，其实是因为我……我迟到了，所以蓝毅才把他的……”
　　“好了，别说了。”班主任不耐烦地打断道，这个年纪的女老师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年纪的男男女女产生情愫，特别是在好学生间，她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堵住两人，然后不痛不痒地暗示了一些话也就放他们进去了。
　　只是莫蔚然心中倒很不是滋味。

　　临近放学的时候天忽然阴沉了下来，想着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不知道郭应驰带了没有，若是下雨，回家路上不知该如何应对，莫蔚然便一直忧心忡忡的，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她也顾不上跟蓝毅打声招呼就急着赶出去了，扶着车子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郭应驰他们放学比初一年级晚十分钟左右，虽然心中冒出过先回家的念头，但是一来想到他可能会带了雨伞，二来她晚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等她的，若是她自己先走了未免显得不仗义，三来，其实可能并没有那么多理由，只是想等他，想跟他一起回家吧。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念头时，莫蔚然忽然有点心慌，没等她理清自己的思绪，便一个大黑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忙抬头，脑袋上已经覆上了一只大手，郭应驰的手温柔地揉着刚刚被莫蔚然剪短的发丝，软趴趴地罩在小脑袋上，可爱极了。
　　被郭应驰温柔的动作和眼神惊得心脏扑扑乱跳，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一样，耳朵已经瞬间红了，在整张面孔都变成粉红色之前莫蔚然着急地扭转了脑袋，脱离郭应驰那双手的钳制，尴尬地出声道：“回家吧。”
　　蓝毅自从上一次想要用自家的汽车送莫蔚然回家被拒之后，就决定也要自己骑车上下学了，然而看到莫蔚然出了教室，急急地跟出去，推了车到校门口就看到郭应驰已经走向她了，他早已认识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向，可是对于这个常常出现在莫蔚然身边的男生，他捉摸不透，也没有立场向她打听，所以只能观望，但又不甘，他跟莫蔚然到底是什么关系？
　　郭应驰看着莫蔚然避开也不恼，照平常一样和她一起骑车回家。
　　这诡变的天，倒是阴了一个下午也没下下一滴雨来，似乎是等着莫蔚然和郭应驰似的，他们刚出校门没多久就丢起了小雨点，莫蔚然瘪瘪小嘴有点不开心，心里想着要不是郭应驰下课晚了那么一会儿，自己早就在家待着了，哪还用淋雨啊！心里有不满，出声便不是很耐烦，问道：“你带伞了吗？”
　　“没……”虽说是小雨，密密地下下来还是让郭应驰眯起了眼，回转脑袋答话的时候动作都迟缓了半拍。
　　学校本就离家不远，既然都没带伞，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加快了脚下踩踏板的速度，想着趁雨还不大赶紧赶回家去。
　　只是这雨像是故意跟两人作对似的，竟然在不出一分钟内，由毛毛细雨转瞬成了倾盆大雨，仿佛有人执盆倾倒一般，生生地砸在脑袋上，不能不说生疼啊，两人的衣服已经被淋湿了，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眼睛几乎就要睁不开，再这么淋下去肯定会生病的，郭应驰看到前面一排低低的矮墙上延展出半米不到的遮盖，赶紧催了莫蔚然一起过去躲雨。
　　慌乱地收拾好，停顿妥当，莫蔚然无奈地扒拉了两下额前的湿发，看这雨不知会下到何时，突然身上生出一丝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郭应驰眼角注意到，本想宽慰几句，没想到扭头就看到莫蔚然一身纯白色的短袖紧紧地贴在身上，被雨水打湿后仿佛透明了一般，里面同样是白色的裹胸显露无疑，这时候的莫蔚然虽然凹凸还不至于诱惑，但是青春发育的痕迹却是明显的，只是一眼就让郭应驰这个大男孩不好意思了，赶紧扭转脑袋，想着自己也是穿着被雨水打湿了的短袖，并不好帮她遮盖，思索半天，终于从书包里挖出一件球衣来，胡乱为她搭上。
　　莫蔚然正忙着打理自己乱掉的发型，对于身边这人的心理变化完全一无所知，专注间却见一件球衣劈头盖脸地覆上身来，上面有些许雨水的痕迹，还有一股子青春男性的味道，茫然不知状况的莫蔚然自然地抬起脑袋一脸迷惑地看着郭应驰，眼睛瞪得老大，乌溜乌溜地转了两圈，似是在提问。
　　郭应驰被这场景蒙得傻了眼，机械式地一把抓住了莫蔚然冰凉的小手，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地朝着她前倾过去，不知道是哪来的一股子冲动，一把按住了莫蔚然的肩头，一个冰凉的唇就这样印上了她的额间。
　　莫蔚然从未有过这般经历，更是傻了一般，木然地瞪大了双眼，继续用无辜的眼神痴痴地看着郭应驰，郭应驰几乎以为她要爆发了，半晌，她才从口中挤出个字来：“哥……”
　　这一声“哥”无疑让两人都惊了，这之前莫蔚然是从没喊过郭应驰“哥”的，像是一种抗拒，然而此时此景，她这声“哥”代表了什么，两人心里都非常清楚。
　　郭应驰愣了一秒钟，随即扬起好看的笑容，用手指挂了一下莫蔚然微翘的鼻尖，宠溺地揉了揉她湿乱的头发，眼神深深的，盯着莫蔚然的黑眸看，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然后出声道：“然然，你该知道，我从没打算把你当作妹妹。”